“这叫不严重?”
裴于逍差点气笑了。
什么破三甲医院,还不如他家自己瞎开的呢,连张床都没有。
人都晕成这样了还躺椅子,椅子多冰啊!
“说了不严重就是不严重,”护士不耐烦地:“你懂还是我懂啊!”
裴于逍:“……”
“别急别急,大家都别急,”不知道从哪冒出个年轻男生,从中周旋:“护士姐姐你别生气,这人是患者的经纪人,可能有点着急话没说好。”
护士挑眉:“经纪人?”
“是啊,”男人指着晕晕乎乎的陶柚:“人家这可是首大知名爱豆!”
“什么乱七八糟的,没听过!”护士摆手,端着托盘走了。
男生又转回来,对着裴于逍笑嘻嘻:“你就是裴于逍吧,你好我叫张嘉,我关注你们很久了,是我送陶柚来的医院。”
裴于逍跟他握了握手:“你好,谢谢,能跟我说说是谁欺负陶柚了吗?”
“没谁,”张嘉说:“他自己晕的。”
“你在逗我吗?”裴于逍面色一沉:“还是说你想包庇谁?”
张嘉瞬间瞪大眼睛,一副被冤枉的模样:“天地良心,我能包庇谁啊,是陶柚!把别人给他打了!”
“你说陶柚打人?”
张嘉用力点头。
“呵。”裴于逍嗤笑,笃定地:“不可能。”
陶柚感冒都没好,走个路都要找人靠着,他能有多大的力气,他怎么可能打人!
张嘉:“。”
半个小时前,首大校门口。
暴雨冲刷,陶柚一个人站在圆心中央。
周围的几十个人上百双眼睛都看见了,他一拳砸断了别人的鼻梁,打得人家两口子那是涕泗横流,鼻血飞溅。
“说来也奇怪,”张嘉回忆着:“我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拉架了,但转头一看,陶柚脸居然霎白,我喊了一声,完了他就晕了!”
裴于逍:“……”
他好像,隐隐明白了什么。
“给我吓得半死!”张嘉紧紧抱住自己:“我寻思我声音也没那么难听啊,怎么还能给我喊晕了呢,这不赶紧送医院了吗!”
“你说说,他把别人鼻梁揍断了,他自己倒是晕得最快!”
裴于逍:“…………”
他低下头,目光缓缓移到陶柚脸上。
陶柚也抬起眼睛,视线交汇,他轻轻咧嘴,露出一个自知闯祸的、乖巧的笑容。
原以为裴于逍会生气,就像每次教育裴嘉钰那样端出一副长兄如父的架势,再不济也得阴阳怪气几句。
可他就那么看着陶柚,眼神一点点变得陌生、且夹杂惊恐。
陶柚:“?”
裴于逍:“你居然真的有这么大的力气……”
陶柚:“???”
“那咋了?”他差点炸毛:“我只是吵不了架又不是打不动架,我又不是肌无力!”
裴于逍把他按回去:“我就是感叹一下。”
毕竟陶柚这人不管是外形还是体质,都十分弱鸡,在裴于逍面前倒头就晕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差点给裴于逍整出PTSD。
这次倒是支棱起来了,晕也得先把人打完,一点亏不让自己吃。
“是他们欺负我在先的。”陶柚说着,低下了头。
他身上盖了一次性浴巾,打人时手上弄出的伤口也被贴上了创口贴,放眼看不见一丝血点。
他抬起手,在灯光下活动手指,“我也是当时太冲动了。”
裴于逍挑眉,这人居然开始反思了?
陶柚:“忘了人被砸断鼻梁是会飙血的。”
裴于逍:“……”
他认命地掏出手机,联系人来善后。
医生给陶柚输了点生理盐水和葡萄糖,裴于逍陪他吊完水,带他一起回家。
车上,陶柚趴在窗边望着路边飞逝的树木,转头戳了戳裴于逍的胳膊:“我不用去警局吗?”
裴于逍挑眉:“怎么,你还想去吃口茶?”
“。”陶柚抿了抿唇:“我只是觉得他们肯定会报警,那两口子可难缠,可会演戏了!”
“这些你不用管了,”裴于逍淡淡道:“你只负责回去好好休息。”
“不用休息啊,”陶柚低头检查了下自己:“我现在挺好的。”
裴于逍依言在他脸上打量片刻,陶柚精神看着不错,有种肾上腺素过度分泌还没消散的劲头,但脸色其实算不上好。
毕竟是感冒没好又淋了一场大雨。
“嗯,”裴于逍叹了声:“吹牛之前先照照镜子吧。”
陶柚:“……”
“房子你没卖吧?”裴于逍又问。
陶柚摇头。
他要是那么爽快就卖了,至于有这种纠纷吗。
“那就好,”裴于逍仿佛刮目相看:“还挺聪明……听说你说什么都不肯卖,为什么?”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陶柚低头搓搓手指:“就是觉得不可能有那么好的事发生在我身上。”
这话说得挺自暴自弃的,陶柚好像总爱时不时伤春悲秋一下。
可分明他这种咋咋呼呼的性格,如果不是被包容着溺爱着长大,是不可能有的。
裴于逍皱了皱眉,“你怎么不能想想,那是因为有更好的事要降临在你身上了?”
陶柚倏而抬起头。
裴于逍平静道:“你们那一片要拆迁了。”
“……?”
“如果不要房子的话,”裴于逍大概比了个数字:“你应该会到手一笔不小的资金。”
陶柚:“!!!——你怎么知道?!”
他激动得都喊出了声。
裴于逍给他递了瓶水:“冷静点。从我爸那儿听来的,文件其实还没有正式下来,但没跑了,那对夫妻大概也是听到了风声吧。”
他淡淡地说完,一转头,发现陶柚已经在座椅上扭成了麻花。
“天啊!”陶柚不可置信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这么说,我要变成小富豪了?啊啊啊我有钱了!!!”
他边扭边掏出手机,开始加加减减计划那笔钱该怎么花。
裴于逍:“……”
他一言不发移开视线,没眼看似的闭了闭眼。
上辈子其实也有这么件事。
只是过去太久,那点钱裴于逍也从来没放进过眼里,这一世居然没太想起来,还是偶然听到父亲提起才唤起了一点印象。
也可能是这辈子过得太舒心的原因吧。
不过他印象中,这一笔前,是上辈子的陶柚人生的转折点。
就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起点,陶柚开始一步步丰满自己的羽翼,期间裴于逍父亲还在投资上给过他不少指点与帮助。
谁能想到到头来却是养虎为患呢?
当陶柚的能力终于可以和裴家抗衡时,他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毁掉裴家,毁掉裴于逍,毁掉他所有的家人。
狠毒且不择手段的人,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一点摧毁美好的可能,他们要的就是世界同他一样黑暗。
裴于逍其实已经很久没去想上辈子的事了,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也想当个简简单单的人,过简简单单的一生。
可这一瞬间,上辈子的画面又开始在脑海里回放,父亲是怎样绝望自杀的,母亲又是怎样困在熊熊的火海里走不出来的……
一切都历历在目。
裴于逍缓缓呼出一口气,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关节骨骼随青筋一道凸起。
狠毒且不择手段的人是这样的。
他偏过头,狠毒且不择手段的人……
狠毒且不择手段的人盯着手机,嘴角抿出认真的梨涡,在备忘录上写下一长串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