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局势是,皇帝表面支持太子,可也只是碍于大局,不得已为之。从他三五不时对太子斥责,只要眼睛不瞎的人便能看出。
皇后必然是支持太子,毕竟自己亲生的皇子,而太后虽说没有明面上支持哪位皇子,可从她频频对八皇妃赏赐来看,应当支持的是八皇子。
八皇子虽说是纨绔,可谁也不能保证他是不是伪装出来的纨绔,但不管他是不是纨绔,只要他是皇子,生出来的孩子拥有皇室血脉,那么他是不是纨绔也不重要。
八皇妃正是出身邱河林氏,恐怕此举这是想要为八皇子造势,乃至笼络慕容世家与有才之人!
要知晓,他们这些考生,特别是慕容世家之流,日后极有可能成为朝中一员。
太后虽然是世家之首,却也只是北方世族,向来南北正义极广,世族与文人更是多有龃龉,如若能将南方势力握在手中,八皇子离那个位置,距离也会近些。
看来八皇子党派,所谋甚广。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根本不曾掩饰。
确实如凌兄所说一般棘手,毕竟凌家直属皇帝党派,若是赴林家之宴,那么陛下又会怎么想?
萧衍蹙着眉宇,义正严词:“乡试在即,应当悉心钻研,方能对得起陛下厚望!对得起列祖列宗,令尊令堂,乃至先生们的教诲!如何能风花雪月?”
第35章 奸臣35
道理是这个道理,若是能推拒,凌兄自然会推拒。
“太后寿辰。”凌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林氏以太后寿辰名义邀请,与其说是赴宴,不若说是释放是否加入八皇子这条船上的信号。若是不去赴宴,日后恐怕会被这些人针对,还会落下对太后不敬的话柄,他日借此生事。
凌家虽是皇帝党派,可堂堂太后要想对付凌家,便是皇帝也会被处处受制,而且凌家也没有重要到皇帝需要豁出去的份上,这也是为什么凌家会被受邀的原因所在。
这是威胁也是阳谋。
如若凌兄赴宴,以皇帝的耳目,必然也会知晓,相当于背腹受敌,陷入两难之境。
所以凌兄才会如此为难。
私心,他是不想去蹚这趟浑水,可若不去赴宴,皇帝也难保全凌家,去了话又会被皇帝记恨,自此成为太后党派。
这就是所谓的大神打架,小鬼遭殃,不外如是。不论是太后还是皇帝,两尊大佛,都不是凌家能够得罪。
最主要,即便成为太后党派的人,有‘背主’在前,定然不会走到太后势力中心,只能成为边沿人物,故而凌兄想的是该如何推拒,而非要不要赴宴。
萧衍颔首:“令尊如何作想?”
凌兄苦笑道:“鞭长莫及矣。”
这宴会很是突然,估摸着林氏打的便是措手不及的主意。年轻后辈,总是比那些老油条容易应付,可后辈同时也代表着各自家族的脸面,不论他们做何种选择,最终总会得罪其中一方。
“既然你心意已明,何故这般瞻前顾后?该来的迟早会来,不过是早晚罢了。”
既然已经成为皇帝的人,得罪太后是必然的事,比起太后,皇帝才是如今掌管国家生杀之事,也是他们未来的头顶上司。
至于未来新帝为何人,目前还得有得看,也不一定会是八皇子,毕竟皇帝手中还藏了个五皇子。
凌兄闻言有如醍醐灌顶,“是我多思了,多谢衍弟提点。”
自那后,凌兄也不知在捣鼓什么,竟一连数日未曾过来登门,这让已然适应了的萧宸有些怪不习惯。不过像是在即,两人又投入紧张的备考状态,外界的纷杂也未曾波及到他们。
乡试很快到来,地点位于朱州城贡院,理所当然也更为严格。
待搜检后,萧衍进入号舍,熟练地将案板放下,随后静候发卷。
这回的试题倒很正常,没有再出现什么站队问题,也没有什么该攻还是该守,带有皇帝个人情绪的私心试题,但其中问题也不少。
试题有策论、辞章、政见时务,要求通三经是必然,考教的是考生的记诵能力,更多的还是有关时政问题。
到了乡试这一步,只要能取中便成为举人,也是朝廷官员的预备选,大多数人都卡在童生试,故而此时的试题大多为经时和时论策,以及论诏诰表判等文体,甚至还出现暗含讥讽的试题,其中意图令人深思。
诸如这道试题以《孝》为试题中写到:百善孝为先,以孝治国则安邦千古长。
自古孝道大于天,若单单论孝道,倒也是司空见惯,可如今放眼天下,若是以孝治国,何人最得利?那必然是太后!
这种敏感的时候,谈论孝道,必然有所图!
看来如今皇帝对礼部的掌控有漏,同时也是太后对皇帝的回击。萧衍只感觉这些势力就好像现世的微博,试题为微博,各方势力在其中你来我往过招,唯一受到伤害的只有考生们。
用科举来斗争,不得不说相当的任性,也能从中看出科举体系尚未完善,只要势力大,谁都能在上面做文章。
萧衍既然选择了成为皇帝党派之人,自然也站在皇帝这边说话,但也不能较为明显。
如今礼部已非之前,其中势力纷杂。他先认同关于孝道的说法,随后引出孝顺长辈乃伦理纲常,可也不能盲从,要有个人主见。
关于孝道的试题,之前卫夫子也曾出过,要想压下孝道,唯有法得以在其之上。萧衍将孝与法之说稍作改动,引用先人之作与时案为例,待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这才将其誊抄。
南方八月余热尚存,夜间只需点些驱虫香,倒也能睡上一场好觉。当然,前提下得注意防火问题,如科举时发生火灾之事,也不在少数。
萧衍适应能力很强,不拘于短板,待次日天色亮堂,已是神清气爽,恢复状态。
除了昨日涉及的时务策、史论,对于孝道观点和立场,还有对某件事件进行诠释与评判,考教的是考生的理解和悟性,范围之广。
就好比试题只有一个圈,通过这个圈来诠释自己的看法与理解。这人为什么会画圈?是不是隐藏了什么深意?圈表达了什么?
每个人的观点不同,萧衍这般写到——天圆地方,阴阳平衡,万物之始。从阴阳学说诠释到吃穿住行、行兵布阵,到安邦治国等各项体系。
当然,这些体系并非不可推翻,毕竟万物生长规律总会存在偏差,而萧衍要的便是这份偏差。
阴阳学说源于道教,其中根据万物规律预测未来发展,这种预测是奇妙而又神秘,与此同时还会令人心生恐惧,比方说王朝更迭。
试问,有哪位皇帝会想要看到自己的朝代覆灭?为了阻止这点,会千方百计想办法。诸如现世的夏朝五行属木,木能克土,故而取代成为新朝。再到后来的始皇也受到阴阳家思想,取水属性进行推衍。
萧衍之所以引用阴阳学说,是为展现自己超乎寻常的敏锐见解,以及‘全能’的才干,但也不能因此让天子产生恐惧,进而用这份偏差来中和。
如果说之前府试是为了进入天子的眼中,那么这份试题作答,便是让皇帝对他更加深刻认识,达到‘无可替代’的地步。这样即便他若是日后出了什么事,天子也会看在‘无可替代’的份上,不得不保他,而非凌家这般陷入两难之境。
这也是因凌家受启发,深思熟虑后,才这般作答。
他要天子信重于他,甚至依赖于他,布局之始,不拘于何方思想学说,在他眼里不过只是加施于政治的某种手段。
一连数日,乡试终于结束,一般于九月上旬放榜。
考完后,萧衍和萧宸歇息了好几日,这才除去因乡试带来的疲惫。
考试这种东西,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总是离不开对题这种活动。
许久未见的凌兄,终于登门拜访,第一句话便是——
“衍弟宸弟,O是何作解?”
萧宸概述自己的作答:“满招损盈则亏,物极必反,揣而锐之不可长保。上贤下谦,为君之道,为官之道,为人之道。”
萧衍一听,便明白萧宸写的是不同阶级的为人处世之道,也是对不同之人的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