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搁谁身上,谁会不难受?
萧宸感受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关心,心下微暖:“我省得。”
他拿着碗筷出去洗涮,接着换上更为破旧的衣裳,甚至穿的还是草鞋,脚趾都露出一个大洞。
风一吹过,萧衍都替他觉得冷。
“慢着。”萧衍叫道。
“回屋换鞋,再多穿点。”
萧宸脸上浮现出不赞同之色,他蹙着眉头:“不冷,会弄脏。”
挑柴还会勾破衣裳,那可是他补丁没那么多,留着过年穿的厚衣裳!还是他爹娘在世时给他买的,即便如今已经短了一大截,可也是唯一一件!
萧衍垂下眼眸,神色充满了自责:“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落得如此。都是我……”
萧宸一个头两个大,唯恐萧衍又胡思乱想,连忙打断:“得得得,我穿还不成吗!?”
跟被狗撵着跑似的,萧宸穿上厚衣裳,外边还套了两层破旧的衣裳,风风火火跑出家门,完全不像刚重生回来时的那般矜持。
萧宸出去后,萧衍也没闲着。
他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除了看起来比较严重,加上确实有些虚弱,但只要不重伤掉脑袋,亦或者受到致命伤害,这种情况都会慢慢痊愈。
所以也真不至于同纸人一般脆弱。
萧衍来到隔壁的赵婶子家里。
赵婶子下边都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老大善木已然成家,有一个两岁的闺女。老二善材已然订婚,女方是隔壁村的姑娘。老三善桃和萧衍一般年纪,性子非常文静,说话细声细气,是个腼腆的小姑娘。
这个朝代,小姑娘到了十一二岁,就要开始学着做女红刺绣,学着操持家事,同时家里也在张罗着议亲之事。
一般到了十三岁,就要开始定亲随后出嫁。疼爱自己闺女的爹娘,就会多留闺女一到两年,看每家情况来。
周家人口不算多,可*等老二成婚后,孩子也离不远,哪哪都需要用钱,故而即便是再疼爱自己的闺女,赵婶子也不能不顾儿媳的想法。
此时赵婶子家里的男丁已然出门做活计。
别看现在是冬日,地里没有什么大活计,可需要忙碌的地方也很多。
从现在开始已经在一点点操办年货,腌制食物,上山砍柴,收集柴火过冬,修缮房子。
冬闲的时候还会有徭役,一般每四年一次,一次一个月为期,服役年龄在十岁以上,五十六以下,符合条件的人家必须服役。当然,除却兵役和强制性的徭役之外,有些只是修修路、挖挖河道,又不怎么赶时的,可以交银子。
不过对于他们这种贫穷的百姓来说,哪怕服役回来瘦得吓人,也不想花这笔银子,能省则省。
除了服徭役之外,几个村还会组织男丁上山打猎。
一来是方便猫冬养膘,二来过年加点荤菜,三来是唯恐山上的豺狼野兽饿及了下山袭击捕食人。
也算是定期清理,将这些野兽赶回深山里,不让它们出来祸害人。
今年围猎还没开始,估摸着还要过一阵子。
即便萧衍他们家没有出力,可只要是村子的一份子,都会按人口分肉,只是和那些出力的人比不了,更别说他们还是两个小孩子的分量。
不过聊胜于无。
第7章 奸臣7
趁着尚未下雪,赵婶今日在家忙着缝补衣裳。
见到萧衍,赵婶有些惊讶,随即连忙将人领进屋,絮絮叨叨说道:“你如何能下地?宸哥儿呢?”
“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个娃子,身子还未好,即便不为宸哥儿着想,也要为自己着想。”
她非常有经验地说着:“你也别怪婶子说话难听,这人啊,活着才是本钱,真要有个好歹,那都是一了百了,什么都没得。”
赵婶看向屋里的老大媳妇儿,以及自己的小闺女,这才觉得有些不妥。
即便萧衍年岁还小,可十岁的娃子,也算半个大人,更别说她闺女和萧衍还一般大。
为了避嫌,赵婶给大儿媳使了个眼色,让她带善桃回她屋里做绣活,随即请萧衍落座。
即便还未下雪,这天也很冷,故而赵婶子已经将炕烧上,屋里比外头暖和得要多一些。
萧衍斯斯文文道谢:“不用这么麻烦,我今个儿过来,是想和赵婶子谈一桩生意。”
不等赵婶子询问,他将来意道明:“我爹娘您也知晓,我外祖母曾是有名的绣娘,将手艺传给我娘。我家虽没有女娃,却也曾看过我娘绣过。”
“我爹当年外出做活也跟人学过一些字儿,我也会写书画,手艺也算不差。赵婶您手艺也是出了名的好,只是差了些时兴的绣样,故而我想将绣样卖与您,每样绣品您占八成,我占二成,您看如何?”
赵婶子:“……”
赵婶子匪夷所思,心里暗道,莫不是萧衍这是变相跟她借钱来了罢?哪里有男娃子做绣活?闻所未闻啊!
她满心狐疑,面显为难:“这……”
赵婶子在想着措辞拒绝,还没等她想好便听萧衍说道:“嘴上说来终是空,不若这样,我给您画个绣样,您在想想,如何?”
话到这个地步,赵婶不好太过直接拒绝,又看他如此胸有成竹的笃定她会答应一般,心中半信半疑。
想着如若真不好,她即使拒绝也不会太伤情分。
她到底也算看着萧衍长大,有些感情,而且萧衍这孩子向来乖巧懂事,往常还会顺手帮她忙,也不愿与萧衍闹得太僵。
这要换了旁人过来,恐怕她二话不说直接将人赶出门。
萧衍打开携带的布包,露出一张有些微微发黄的纸,以及一支毛笔和一块小小的墨条,这些都是当年原身父亲外出做活,东家送给他的物什。
看到纸和墨条,赵婶子心中一惊,连忙道:“要不咱们再地上罢?这东西可精贵哩!”
她曾听闻村里人说过,一块小墨条,最便宜的都要七八两!都能顶上他们家一年多的开销了!
萧衍摆摆手:“赵婶子,往日您寻常照拂我家,您为人心善,我又如何能借着您的好意,占您便宜呢?”
“兄弟都要算明账,何况是咱们两家?咱们银货两讫,您要是觉得好,咱们就共同赚银子,您要是觉得不好,您也莫要担心因此坏了咱们两家的情分。这事儿一码归一码。”
萧宴将纸张摊在桌上,用器皿就着水研着墨条。
这块墨条成色不是很好,一般上好的墨石黑中带着光泽,气味香浓,细腻非常。而这块墨条颗粒粗糙,墨色稍次,还带着隐隐腥臭味儿。
总归比没有得要好。
现下绣品大多是绣帕样式、鞋子样式、枕套、扇绣,再好一点的就是屏风和用来当摆件的绣作。
当然,后者一般都是由有名的绣娘所绣,亦或者大户人家自己养着的绣娘,如她们这种乡下小户,大多都是接些小活、散活,也挣不了多少银子,顶多算个私房钱,亦或是补贴家用。
萧衍按着鞋垫大小画了几株竹子,带着竹叶,寥寥几笔已然能看出竹子应有的神韵,旁边还写着小字,上书:延年有福。
随后,萧衍又画了几簇怒放的梅、兰、菊,连带着竹,便是四君子。
除此之外,还有憨态可掬的小猫小狗,喜庆非常的胖娃娃,充满意境的山水画,代表丰收的劳作之图,甚至还有神像图。
等等小画占据了满张纸,看得赵婶满脸惊叹,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然到了晌午。
可她顾不上其他,围着桌看,却又害怕弄坏没敢上手。
她想不通,只是白纸黑画,怎么就能将人物和物什,画得如此活灵活现?
特别是那只小胖猫,抱着自己的尾巴玩耍,看起来可爱非常,让人心中忍不住有些柔化了心。还有那穿着肚兜的胖娃娃,以及充满神性,让人不敢直视的神像图,叫人看了心里直嘀咕,莫非世间真有这么一位神仙?可比道观里的神像还要威严不可直视!
第一幅小画刚出来,赵婶子便知晓如若被绣成绣品,恐怕会有很多人来买,只是她真的能绣得这般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