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干好朝食,加量都是辛苦的。
等他解决了官司,之后要是忙不过来可以招个人手。
现在人力便宜。
“娘暮食不做了,买些吃吧。”汤显灵跑了一日,别看坐车去,但是东西两市来往,市里找东西、商讨价钱,同人打交道也很累的。
蒋芸心疼钱,说:“我去做——那买吧。”又改口了。
五哥儿现在主意大,她还是听五哥儿的。
汤显灵问蒋芸想吃什么,就这个街上:糖油饼各类甜食、糊涂汤配着焦圈捻子、鸡汤馄饨、馒头、羊杂汤、蒸饺各类粥、还有一家卖饭的,饭是杂粮白米饭,饭上盖着菜,每日菜不定,有两种,一荤一素,这个价位要贵一些。
还有些其他零散小吃,点心果子饮子之类的。
“我都行。”蒋芸没主意。
汤显灵:“那我看着买,先把货收整好。”
二人整理了货,面粉倒面缸,碳整理堆好,灶屋没地方放,以前碳都塞到汤显灵屋子角落——碳贵价,怕被偷和丢,汤显灵这次将碳放在前面铺子。
那铺子两大间,地方很宽敞,放在靠里面一角,平时用桌子挡着就好,用的时候也方便,不用整日挑着碳送到前面。
香料糖油肯定放灶屋。
收拾归纳了一圈,天色也暗了下来。汤显灵洗了把手,拎着食盒装着碗去街上买饭了,他先去蒸饺粥店,要了一份鸡蛋白菜素馅蒸饺,一大碗杂豆子粥,一并花了七文钱,又去买饭。
这家店是一间铺,里面摆了五张桌子,后院挨着是灶屋,此时不知道是暮食还是如何,店里没什么生意——暮食坊间百姓都习惯自己做着吃。
“今日有什么菜?”汤显灵问。
老板说:“素的是葱烧豆腐,荤的猪排骨焖黄豆。”
汤显灵听着蛮有食欲,还没吃过这家,就要了一份,回去他和蒋芸分一分,都能尝尝。他自己带了碗,老板将菜打在一个碗里,杂粮饭是一个碗。
食篮已经沉甸甸了。
汤显灵将粥碗端在手里,一手拎着食篮,疾步回家。
到家开饭。
院子摆满了桌子晒的菜,他和蒋芸只能在铺子里吃,光线有点暗,点了根蜡烛,蒋芸照旧先给老汤头拨饭,一边说:“今个豆腐好,素烧的,你爹能吃。”
汤显灵嗯嗯嗯应着,问:“是不是买少了?”他老忘了还有老汤头的餐食。
“不少,你爹现在胃口不好吃得少,吃多了要难受。”蒋芸说。
终于能吃饭了。
汤显灵挟了个蒸饺送入口中,外皮有些薄,蒸出来能看到里面馅,白菜鸡蛋馅调的很清淡鲜嫩,杂豆子粥则是里面略略放了一些糖,隐约尝到还有桂花香。
糖渍桂花?
看来每家生意都有些‘秘方’。
接下一只蘸了蘸料汁,醋和一点香油,吃起来多了滋味。
再喝一口粥,粥熬得好,都是豆子煮的熟烂软糯,各种粟米白米混着粥粘稠,豆子各有各的风味,交织在一起,口感丰富,后劲还能品出桂花甜味,很是清爽。
好吃又舒坦。
这家店卖一天的,生意也不错。
轮到了饭。此时店里给的量都算实惠,这样一素一荤带着一份杂粮饭要十八文,其实挺贵的了,晌午他吃的羊肉饭二十二文,米是白米多粟米掺的少,羊肉又是贵价肉,地方开在东市,综合比对下来,那家店算便宜了。
除去价位,先尝味道,要是滋味好还能救。汤显灵尝了口葱烧豆腐,当即是皱眉了,豆腥味明显,盐也少了,颜色有点蔫吧,这就是少油,太清水了。
再吃黄豆焖排骨。
汤显灵咬了口排骨,竟然没炖的软烂脱骨——
“这家店开了没多久吧?”汤显灵虽是问话但很肯定了。
蒋芸说:“好像是你爹刚病的时候开的,原主家本来就不做买卖,都是靠租铺子过活,后来年岁大,将铺子连院子都卖了出去。”
她见五哥儿吃了一口停筷子皱眉,不由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嗯,不好吃,我估摸迟早得关门。”汤显灵说。
价钱高、味道不好,大家也不是傻子。
蒋芸吃了口肉,咬了半天,老好人习惯先替老板说情:“滋味也还行,就是肉再炖炖就好了,不过排骨炖久了可能费炭火吧。”
“一份十八文。”汤显灵道。
蒋芸:!
这下什么好话都说不出去了。
虽然不好吃,二人还是吃了个干净,吃过饭照旧分工,汤显灵去打水,蒋芸收拾碗筷,只是做了一半,东屋汤父醒了喊饿,蒋芸又去伺候汤父吃饭,汤显灵打完水回来齐齐收拾了一通。
干完一切,天黑了。
汤显灵烧水洗漱,想着明个早上先蒸晒了这几日的菜,今日才买回来的菜也得晒起来,分两批收拾,之后就是早上卖朝食,下午备货做梅干菜。
明日下午,他再去东市香汤子洗澡。
问问蒋芸去不去,他们可以换着,早上蒋芸去洗,他留在家里看家。
谁知道今日汤父特别折腾,汤显灵水都烧好了,东屋骂声还在想,甚至还砸了碗,汤显灵一听碗碎了的声,撸着袖子冲进了东屋。
蒋芸在旁站着,老汤头气得脸红脖子粗在床上骂人,吃食碗撒了一地,见汤显灵进来,蒋芸先哄五哥儿,“我没拿稳,五哥儿你去睡吧。”
“睡个屁。”汤显灵皱眉走近,看向床上的老汤头,“你要骂谁?这个家没人对不住你,我娘更没有,租房的李大娘盼着你死,好接手你的铺子,五哥儿婚事让你拿着卖前途,你自己卖亏了,如今瘫痪在床,也是你自己身体不顶用,被气成这样,桩桩件件你怪的了谁?”
“你拿我娘、拿我撒气有什么用。”
汤显灵拽着老汤头衣领口,“你要是死了,整个院子才清静了——”
“五哥儿快撒手,撒手。”蒋芸忙上前,五哥儿力气大,攥的丈夫衣领,丈夫脸都红了。
汤显灵一把撒开了手,说:“我就是厌恶你,今日照样买了药,你副身体,现在还想在谁跟前耀武扬威?我不欠你的。”
汤父一串的咳嗽,断断续续说你欠我的,我是你老子云云。
汤显灵冷冷笑了声,质问:“我真是你儿子?五哥儿什么样你不知道?”
汤父犹如雷击,看面前陌生人似得五哥儿,哪里还有往常半点怯懦忐忑影子?顿时面色难看,咿咿呀呀说不出半个字。
“五哥儿别浑说,你出去吧。”蒋芸怕了,推着五哥儿往出走,到了门口眼眶红着,不由自主流泪,不知道哭谁,语气却坚定说:“以后这种话别说了,别浑说,谁都别说。”
汤显灵见蒋芸这般,心软,蒋芸也是担心他的。
“嗯,我知道了娘。”
蒋芸松了口气,哭笑说:“没事了,我来收拾,你去睡吧。”
东屋汤父声很小,一直咳嗽,喊蒋芸名字,又说鬼。蒋芸去屋里安抚老汤,汤显灵站在门口听了会,过了好久,里面安静了。
汤显灵拿了扫帚搓子,将地上撒的食物扫干净,床上老汤头睡着了——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
“你爹睡着了,先出去吧。”蒋芸压低了声说。
汤显灵嗯了声。
院子里二人没话,过了一会,蒋芸低声说:“那会受灾,我一路逃难,分不清东南西北去哪里,是你爹跟我搭伴,给了我一口粮……”
所以蒋芸对老汤言听计从,什么都依着,任劳任怨当牛做马没有怨言。
汤显灵对此沉默,就算换位置,他是做不到蒋芸这个地步的。
一码归一码。
“怪我今个插手了。”
“不怪你。”蒋芸忙说,又说:“我知道你为我好,怕我受伤,五哥儿你别像我就好,你现在这个样,我高兴,要是五哥儿也跟你一样就好了……”
汤显灵见蒋芸呜呜的哭,语句颠倒混乱,他却听明白了,顿了下,伸手揽着蒋芸肩膀,拍了拍,“以后都会好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