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堂!”
堂前观案的百姓纷纷拍手叫好,黎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断的好、胡家活该等等。也有人说:黎大人已经很仁慈了,胡家花汤家四百多两银子,黎大人都没让赔,只是除去了胡康的举人功名而且,可胡康人都死了,有啥用啊。
汤老板还是吃了大亏。
汤显灵同铁牛走出衙门,抬头望着天,大晴朗的天,晒得人暖洋洋的,这口气一出,后头隔着人群还能听到胡康老母咒骂哭嚎声,他只觉得痛快和轻松。
替五哥儿办完事,自此以后就是他汤显灵的人生了。
“谢谢诸位,待我家开店那日,我亲自酬谢各位。”汤显灵拱了拱手道。
崔大宝实在是没忍住:“那啥时候开店?”
“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家里事情没收拾完。”汤显灵露出几分笑意说道。
“汤老板慢慢收拾不急。”、“汤老板还在悲痛中,多歇几日也是使得。”、“不催不催。”
崔大宝:……
孙豆子紧巴巴看着大宝,拽着大宝袖子,意思你可别乱开口啦,汤老板亲父去世才没几日,哪能为了嘴馋逼汤老板开业啊。
崔大宝:唉。
汤显灵和皇甫铁牛乘车没回去,而是到了西市找到了小戏班,他俩一身丧,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看他俩,小戏班班主都惊了,忐忑来询问有何事?
“老板,你家有没有写戏的?我说一个故事,你家写了大概能演出去,往大通坊正街演一日,西市闹市演两日,四两银子行吗?”
五十六两银子,除去丧葬十八两,三位姐姐总共拿了三十六两,正好余下二两,汤显灵又添了二两,就得把此事传开,沸沸扬扬的传的满城都是。
以前在现代时,都说网民不记事,总有热闹看,看完了就忘了,还有颠倒黑白模糊情节的。
汤五哥的冤今日报了,里里外外都得说个清白。
小戏班班主一愣,“成,客人我家是小戏班,您要是讲究大排场我们家排不了戏……”
大场面戏用人多,四两银子肯定不够。
“不用大场面,我跟你说。”汤显灵一张口就让小戏班主眼睛一亮,“汤五哥今日去告官,告的是死去的举人先夫……”
汤显灵说的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这桩事本来就曲折,外加上还告了官,更添了神秘——时下百姓,不是大事很少告官的,对官府衙门、大老爷带着天然的畏惧。
他说着说着,手中有杯子递了过来,汤显灵一看是铁牛递给他的,便喝了口水,继续跟班主说,这班主还将故事记下了,又追问了些细节。
最后说完,递了二两银子,“……故事要尽快编出来,等事成我再给你二两。”
“成。”小班主答应完,再看面前这位年轻小夫郎,“客人可是汤五哥?”
汤显灵不答,谢过了小班主,此时天快黑了,赶紧和铁牛回家,回家之后还有的忙,坊间邻里带了东西来他家看他们,白日时,蒋芸和陈巧莲、卢三娘、周香萍将灵堂撤了。
人家来搭把手帮忙的。
此时汤显灵回来了,一一道了谢。
这些日子也多亏了邻里帮衬,像是他们一家子去城外给汤父下葬,家里无人,请了隔壁卢家帮忙看看家,要是有什么宵小呵斥几声吓退就好。
卢大郎和卢父担了这事,白日夜里都会多留心汤家门户。先前铁牛给汤显灵下的聘礼足足有三百两银子,坊间众人都知道,要是有人惦记上,趁着汤家无人来摸摸底儿——
“是有一道黑影子,我还怕看错了,喊了声干甚,那黑影跌到你家后院那堵墙……”卢大郎同铁牛说的,说完不想挑事,就说:“我也没看清,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家的。”
“你快找找看丢了什么。”
皇甫铁牛谢了对方好心提醒,汤显灵检查了圈,他家两只肥鹅变得瘦了一圈,皮子之类的都还在,至于银钱,他们藏着,那块地砖没见挪动痕迹。
想来有人有贼心胆子不大,不敢真拿——也是被卢家喝退了。
还有家里订的牛乳,这些天全都靠卢三娘帮忙接收,分给崔大宝——崔大爷以前只要一小罐,这几日是要了一大半。
说起来就是早上汤家朝食不开门,他们喝喝牛乳当早饭了,豆子也爱喝这个。
总之零零散散一些小事,邻里能顺手帮衬都帮忙了。
一家人自然记着大家的情。
天色不早,汤显灵皇甫铁牛送走了客人,蒋芸自打早上回来后也没歇着,大家都累,于是早早睡,其他事情明日说。
汤显灵和皇甫铁牛成亲以后八日,过去这些天,两人是睡在一起的。之前汤巧和二娘同蒋芸睡东屋,铺子里打地铺,林虎带着俩儿子睡,于是汤显灵的西屋自然空了,跟着铁牛一块睡。
按道理新婚当晚洞房肯定要拘束羞涩尴尬——结果汤父死猝不及防,汤显灵和铁牛睡在一起,现在回想起来也没有什么尴尬不好意思,反倒是铁牛轻轻抱着他在怀里哄了哄。
“我不伤心。”汤显灵那会说。
皇甫铁牛嗯了声,“我察觉到了,不过你今日也累了,早早睡,床太小,我睡地上。”
“别,一起吧,虽然天热但是睡地上湿的紧。”汤显灵拉着铁牛的手说道。
西屋原先是杂物屋,狭小不见光。
汤显灵不想铁牛睡地上。
二人明明只见过几次,但真应了‘天作之合’这句话,像是冥冥之中牵了缘分,白日发生那么多的事,夜里第一次同床共枕只有珍惜彼此,不见尴尬。
之后几日二人都是这般睡得。
今日也一样,二人都擦洗过,换了身衣裳,还算舒坦清爽些,汤显灵在小小的床上,贴着铁牛,沉沉的睡过去,明日还要找李家算账,解决掉李家。
皇甫铁牛轻轻给汤显灵掖了掖被子,又往外挪了挪,别挤着汤显灵了。
这一日,八兴坊都在说告官的事。
糖油饼赵家。
“……官老爷就是这么判的,也没让胡家赔钱。”孙红红觉得还是汤家吃亏了,那么大笔银子都拿不回来,胡康都死了,就算坐实了赘婿、没了功名,也跟汤家没关系,汤显灵没受益。
即使如此,孙红红就高兴了些。
赵家老太太也点头,点评:“就是名声面上好听些,但死都死完了,还是银子实在实惠。”
“闹了这么一场,闹了个屁。”赵大郎觉得不值不划算,闹事那是有利可图才闹,什么都没捞到,就是大家伙知道汤家委屈,这有啥的,汤显灵还跑到衙门告官,累人费事,啥都没捞到。
其他家,像是猪肉铺朱家也在说。
“胡家这么欺负人,现在这个下场也是他家活该,就是可怜一个寡母带着俩孙儿,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朱四老爹是个心肠软的软蛋这般说。
这话刚落地,旁边朱四母亲就瞪眼,大声说:“你个糊涂的,他家可怜甚?前头那胡康都能给五哥儿当爹了,这么大的年岁,生下的俩孩子,现在算什么稚子?估摸都十四五六了吧?”
“还真是。”周香萍都没想到这一处,还是婆母年纪大看事情透彻,便说:“要真这么大,又是男郎,该他们俩养活祖母了,要是好吃懒做,靠着老人养,那就是胡家教养坏了。”
“胡家老太太余生凄惨,也是她酿的苦果。”
朱四母亲点点头,很是喜欢这个媳妇儿,这媳妇是她给儿子相看的,高挑身子银盘的脸,一看就是好福气人,外加力气大说话敞快,大大方方的,干活麻利又聪明。
配她有些油滑的儿子正好。
能拿捏住。
要是配个软面疙瘩,那儿子就得上房顶了。
朱四爹瑟缩了下肩膀,仔细一想,老伴说的也对。朱母心里明镜似得,感叹说:“她日后可没好日子过,能教出胡康那样的,俩孙子估摸也是歪坯子。”
“咱们家得记着,可不能学了胡家那样,做买卖诚信为主,甭管挣几个铜板,一口一个唾沫……”朱母敲打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