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宴:……
你看老子能说话吗!你就是故意的!
他气得根本不想理人,就气呼呼看着柳折枝在草丛中到处找寻虫子,天仙似的人雪白的衣袍都弄脏了,葱白似的指尖也被划破了两处,却还不肯放弃。
“蛇蛇,我没抓过虫子,慢了些,你不要嫌弃,会抓到的。”
他还一边费力的抓虫子一边安抚自己,墨宴越看越不是滋味。
笨死了,抓个虫子都抓不到,还正道第一人呢,连虫子都……哎?!你小心点啊!
草尖上蹦过去一只蚂蚱,柳折枝慌忙伸手想扣住,奈何体力跟不上,晃晃悠悠摔在了草丛中,手掌按在一块石子上,硌破了皮,还渗出了血迹,形容狼狈。
“还是没抓到。”柳折枝没去注意自己的伤,跌倒在地上还看着跑远的蚂蚱,一连说了两次,“蛇蛇,我没抓到。”
他嗓音还是那么清冷淡漠,只是很轻,轻得像整个人快要随风而散一样,盯着受伤的手掌喃喃道:“流血了,若是从前……”
从前他也曾一剑令六界俯首,是正道最拿得出手的剑修,当之无愧的绝代天骄,墨宴是亲眼见过的。
如今那人人敬畏的折枝仙君就这样成了废人,一步三喘,连只小蚂蚱都奈何不了,墨宴这个死对头看着都心中唏嘘,何况柳折枝本人。
若是旁人只怕要伤感颓废,甚至自怨自艾,他却只听到柳折枝说了那半句,而后又是一贯无波无澜的语气。
“蛇蛇,委屈你了,今日只怕是抓不到了。”柳折枝边说边把伤口送到他嘴边,“你再凑合着喝几口血吧,左右也已经流血了,白白擦掉也是浪费。”
墨宴看他费力的起身靠在旁边的树干上,眼神复杂的盯着他手掌上的伤口,伸出蛇信子一点一点舔掉了上面的血迹,并没有多吸食里面的血。
因为他感受到柳折枝太虚弱了,若是能一下就站起来,又怎么会去靠那脏兮兮的树干。
“怎么不多喝一点?不饿么?肚子都瘪了。”柳折枝把他放在腿上,轻轻碰了碰他的肚子,“蛇蛇不必担心我,我一时半刻死不了,你多吃些,快些长大,不然怕是要赶不上炼化我来化形的。”
又是在安排身后事,墨宴不爱听,挪了挪身子盘成一团,不给他摸了。
然而那带着伤的手却未曾移开,而是转去摸他的头,墨宴正要再躲,耳边又传来一句带着些许笑意的话,“想看蛇蛇快些长大,那时我便能教你修炼了,我孑然一身无家可归,我的蛇蛇可是有主人的。”
“等你长大了,我将我的储物戒也送给你,天材地宝,丹药法器,虽是不多,却也算丰厚,我的蛇蛇以后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小黑蛇。”
柳折枝一手轻轻抚摸着蛇头,仰头看向头顶的天空,嗓音悠然,“日后仙途坦荡,蛇蛇潜心修炼,成蛟化龙皆是可待之事,彼时若是还记得我,那便替我多看看这修真界的锦绣山河。”
墨宴傻眼了。
前面他听得有点感动,后面越听越不对劲,他觉得自己好像疯了,竟然在柳折枝身上看到了一种强烈的老父亲既视感。
那些殷切期盼,拳拳之心,怎么听怎么像父亲望子成龙。
只不过旁人都是指代,他这是真的成龙。
他娘的,这么荒谬的吗?死对头不止要当我主人,他还要给我当爹?
墨宴不敢再让柳折枝说下去了,再说一会儿辈分就指不定低到哪里去了。
这几日多少也是养了点伤,柳折枝现在起身都费劲,墨宴就试探着用灵力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帮一下,结果高估了自己的伤,灵力没汇聚成形,反而弄了缕魔气出去。
关键是那魔气还不够把柳折枝拉起来。
墨宴尴尬住了。
刚才还嘲笑死对头是废人了,虫子都抓不到,现在好了,他们俩对着废,一对废物。
不仅受了打击,还暴露了魔气,墨宴这个悔啊,正愁怎么把魔气的事遮掩过去呢,突然发现柳折枝不对劲了,慌慌张张从储物戒里拿出面具戴上了。
把脸遮得严严实实,柳折枝才对着虚空语气冷淡的吐出两个字,“墨宴?”
墨宴:??!
他无比确认柳折枝没怀疑他,因为那只手还在他头顶没拿下来,所以柳折枝是在做什么?
察觉到了他的魔气,以为他来了,然后戴上面具防着他,还对他这么冷淡?
墨宴一下就气炸了。
你对着一条破蛇都能好好说话,跟老子就不给看脸还冷冰冰的就说两个字?!
你不是知道以前老子对你好过吗?柳折枝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老子!
我堂堂魔尊有的是人争相巴结讨好,在你眼里还不如一条破蛇吗!
墨宴完全忘记了他自己就是那条破蛇,气得尾巴尖都立起来了,也不让柳折枝摸了,刚想爬走离柳折枝远点,猝不及防又被抓起来绕在了手腕上。
柳折枝尝试了三次才站起身,回寝殿的脚步更缓慢了,还有些晃,却是很着急的往回走,进了寝殿也没放松,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确认不是墨宴的残魂来了才摘下面具。
“蛇蛇,我似乎开始有幻觉了,方才还以为是招来了墨宴的残魂,好像还感受到他的魔气了。”
因为身体开始衰败,柳折枝只当全都是自己的幻觉,还开玩笑似的跟墨宴说墨宴本人的坏话。
“他若看到我如今这副模样,只怕要嘲笑我笑得一整日都难停下,说不定都等不到我身死道消,会直接夺舍回魔界重夺魔尊之位。”
说着还皱了皱眉,又加了一句,半嗔半怨,“他是个坏脾气的魔尊,很凶,特别凶,凶死了,还很坏,有一回打架故意打碎了我的贴身玉佩,我都不敢让他赔……”
明明是挨了骂,墨宴却听得蛇头都僵住了。
不是,我们俩谁有幻觉了?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柳折枝在那撒娇?!
第7章 两个男人怎么凑一对啊?
柳折枝撒娇这件事对墨宴来说,震惊程度仅次于修真界覆灭了。
六界谁不知道折枝仙君不食人间烟火,淡漠清冷,谁能让他回应一句话,那都够吹嘘一辈子了。
虽然是死对头,但墨宴不得不承认柳折枝在六界的地位,那就是天边月云中雪,名副其实的高岭之花。
然而就是这样只可远观,六界都不敢高攀的死对头,现在竟然在自己面前撒娇!
他甚至记得柳折枝刚才那句话的每一个音调,连最后微微拖长的尾音,嗔怪的语气都记得清清楚楚。
还是清冷的,但就是莫名有点软,肯定是撒娇。
好啊,你个死对头还有两幅面孔呢,一个大男人竟然撒娇,丢不丢人!
墨宴对此嗤之以鼻,片刻后盯着没动静了的人晃晃尾巴尖。
说话啊!再撒娇一句,让本尊好好品鉴品鉴。
“蛇蛇,那是我自己刻的玉佩,随身戴了百余年。”
柳折枝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他说我玉佩上的鸳鸯丑,宁可被我剑气伤到,也要将那玉佩打碎,连玉佩上的穗子都一把火烧了,你说他是不是很凶,打不过我便这般欺负我……”
放屁!谁打不过你!这些年一直都是平手!
墨宴最先在心里反驳的就是这句话,还甩了甩蛇头当做抗议,结果甩到一半就发现了不对。
柳折枝说那玉佩是他自己刻的?
这事墨宴其实有印象,而且算是深刻,因为他早就看那玉佩不顺眼了,那日打架之前他还正好听说又有多少女修仰慕折枝仙君风姿,发誓非君不嫁,但都被拒绝了。
再一联想柳折枝百年前突然多的那块玉佩,他还以为是死对头心有所属,把心上人送的玉佩戴在身上跟他炫耀,所以他才不管不顾非要打碎那玉佩不可。
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着生气。
明明是死对头,六界中他们二人齐名,他露着这么俊美的一张脸没人要,柳折枝整日戴个破面具,却全是仰慕柳折枝的女修。
女修们提起他就都骂他是魔头,说他嚣张跋扈胡作非为,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这天差地别的待遇简直气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