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蒲贡的雨季，慢慢就把我洇湿了。”
“在那栋别院的木廊上，我们忘情地拥抱彼此。”
“我好像成了个局外人。”
“跟他们的故事相比，我的故事好像并不出彩，甚至平庸乏味，以至于只有我自己抱着这个故事不肯撒手。”
“从莱农回来后，我又一次见到了他。我们好像是重新在一起了，但我并不敢肯定。”
“我疯狂地向他索取，把我的身体、我的思想通通献给他。那一夜，我想过死在他的身体里。”
“这场昙花一现的爱情，这个让我爱极的情人，直到我离开温昌后，依然披着神秘的、宗教一样的面纱。”
“后来温昌发生动乱，我又回去过。我没有去看他，因为我看到了满地疮痍，就像我们这场无疾而终的恋情。”
韩渡将这本游记合上，默默闭上了眼睛。
半年后。
新公司成立在即，气象卫星预报称，燕城在不久将迎来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王舍这么对韩渡说。
召开首次股东会那天，大雪果然如期而至。那时正进行到审议公司章程，暖气熏得韩渡几度想脱掉身上的马甲背心，他不经意地抬头望向窗外，发现有雪花飘了下来。
“呀，下雪了！”作为股东之一的高薇也注意到了窗外天气，她笑道，“我请大家喝咖啡吧，庆祝一下。”
咖啡送到时，高薇亲手将其中一杯放在韩渡面前，眨了眨眼：“等忙过了这阵子，大家找个时间放松一下。”
韩渡笑道：“就这周吧，雪中赏梅怎么样？”
“好啊，终于肯让我们去你家梅园看看了！”高薇喜上眉梢。
这时节，梅园里的梅花还没有开，雪中赏梅只是句空话。好在梅花缺席，却有其他花卉植物可赏。
既然决定了要组织一场赏花宴，那必然是人越多越热闹。
当天，韩渡早早从床上起来，开始忙前忙后，准备茶点。
大约上午十点钟左右，第一批客人到了。郭子期和荣逸飞来得最早，车厢里塞满了场地布置的东西，他们既是客人，也是被魏从峥喊来干活的苦力。
不久，又有一辆越野皮卡停在了梅园门口，从车上跳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韩渡在记忆里翻找了半天，这才把人认出来。此人正是他和魏从峥第一次见面时，在兰溪水榭见过的程松，后来据说去海上执行任务了，自此就再也没见过面。
程松跳下车，意味深长地看了韩渡一眼，随即跟魏从峥等人拥抱问好。
第二批客人是高薇和侯昭昭，两人是一起来的。两个姑娘带来一阵香风，梅园似乎都变得更靓丽了。
接着是韩卉、江筹、彭跃、王舍、吴传非……众人陆续抵达，终年清冷的梅园，第一次热闹了起来。
第101章
一夜大雪过后，梅园积雪足以没过脚踝，众人行走在雪海中，发出轻重不一的咯吱声。偶尔有谁不小心碰到低垂的树枝，压满白雪的秃枝便会弹动着扇起一片雪雾，扑打在呼出的热气上。
山头满是皑皑白雪，众人沿着山路踏雪观景，一路啧啧称叹，后被陆续接引到沥水轩。
临近中午，韩渡提着食盒，在沥水轩外掸走衣服上的落雪，提脚踏入屋里。
沥水轩坐落在梅园的人造湖心岛中，是一座四面环水的建筑，从外观看，其飞檐如燕展翅，梁柱斗拱设计精巧，给人十分轻盈之感。而身处沥水轩之中，观感则更上了一个台阶，其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均视野开阔，一眼望去可饱览晴天碧水。如今梅花未开，却也有些菊花、紫竹点缀着轩外景致，另有一番意趣。
韩渡走进来时，沥水轩里已经热火朝天地忙活了好一阵子。
一只半人高的烤炉架在窗边，炉子里的木炭烧出金红色火光，郭子期和程松在炙烤羊肉。一旁，三个姑娘有说有笑地把肉蔬穿进洗好的铁签里。
往东走几步，江筹等人正在往沸腾的火锅里添加食材。在他们身后，王舍、吴传非一个切菜，一个摆盘。
魏从峥正在跟荣逸飞说话，看到韩渡后，他放下手里的红酒，走过来接过韩渡脱下的外套。
荣逸飞道：“人到齐了，咱们都坐下吧。”
众人围着悬挂式壁炉坐下，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雪好像又下大了。”
雪一大，似乎有冷风灌进室内，众人急着喝酒暖身，很快就各自捧着碗筷吃起来。
“来来来，都尝尝我烤的东西，这可是祖传三代的手艺。”郭子期站起来，挨个往人手里塞烤串。
“郭子，星桥呢，怎么不把她带来？”侯昭昭笑道。
“她忙着毕业的事呢。”郭子期说。
“哟，快毕业啦，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喝你的喜酒了？”
“好说，好说。”
众人尝了烤肉的滋味后，纷纷赞不绝口，你一言我一语的，彼此熟络开来，渐渐起了玩兴。
郭子期拍了拍手：“今天韩渡是东道主，我们是客人，客随主便，主人来几个点子吧？”
韩渡笑了笑：“我看你们搬过来不少酒，不如我们行酒令吧。”
郭子期赞道：“好，就来行酒令！”
高薇兴致盎然：“怎么个玩法？”
程松提议：“划拳掷骰子吧。”
荣逸飞笑道：“你也太煞风景。”
“如果要风雅点的玩法……雪景这么好，我们吟雪诵诗？”侯昭昭摸着下巴。
郭子期立马叫苦：“这是存心让我罚酒了。”
韩卉灵机一动：“成语接龙呢？”
彭跃：“讲笑话怎么样？”
魏从峥给自己添了点酒，笑着看向韩渡：“主人有好主意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把目光聚焦到韩渡身上。
韩渡莞尔一笑：“大家的想法很好，后面不妨都可以试试。如果问我的话，梅园无梅是今天最大的遗憾，不如我们把这个遗憾补上，就以‘梅花’为题各展身手，拿不出绝活的，自罚三杯。”
“好！”郭子期率先叫好。
“这下能大饱眼福了。”王舍笑得耸肩。
“这个主意好。”荣逸飞道。
“那就这么定了。”魏从峥嘴角上扬，拿起一只空酒瓶，“让我们看看谁今天运气最好。”他手腕发力，转动酒瓶，酒瓶在桌面上旋转摇晃，最后慢悠悠指向程松。
程松洒然一笑，用筷子敲着杯碟唱了首有关梅花的歌。他嗓音洪亮，唱得随性昂扬，一曲结束，获得了一片叫好。他撸起衣袖，接力转动起酒瓶。
这回，细长的瓶口对准了韩卉。韩卉今天略施粉黛，看着素雅且娴静，她一抬头，与程松那双虎目对视在一起，怔了一怔，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给大家跳支舞吧。”
她走出沥水轩，在院门口折下一小截梅枝，回来拿起桌面上那只空酒瓶，一手执梅，一手托瓶，款款行了个礼后，身如杨柳般跃起。
这支舞全然不输程松的歌喉，甚至更胜一筹，最神妙的一段是，韩卉从酒瓶里取出梅枝，做出蘸取甘露的模样，梅枝轻抖洒向众人，正似慈航普渡的观世音菩萨，以甘露为众生消除苦难、净化心灵。
江筹带头鼓掌：“用酒瓶代玉净瓶，梅枝代杨柳枝，韩小姐好灵巧的匠心。”
韩卉的巧思被人道破，脸上既有羞涩也有骄傲：“献丑了。”
第三个幸运儿是吴传非，他不擅长歌舞，但声线好，于是当场吟诵了一首咏梅长诗。之后是侯昭昭、郭子期，轮到彭跃的时候，他苦笑着挠了挠头，从兜里掏出三枚硬币：“我给大家算一卦吧。”
韩渡笑意停在了脸上，他还记得一年前，彭跃曾在培县的山中墓穴里说出过一句话，似乎就有关易经卦象。
这才艺新奇，好几个人跃跃欲试地盯着彭跃。
“准吗？”侯昭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