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晓说完，盯着苏浔沚的脸痴愣了一会儿，似乎又反应过来了什么。
绯色直直充上她的脸颊，她急急抿唇，没有理会苏浔沚的“挽留”，用出了自己身为异能者最快的速度，一溜烟跑没了影。
苏浔沚看着这面前空荡荡的走道，一时间，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漫上了他的全身。
一回卧室，预料之中，他看见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的人影。
云鹄此时已经卸下了伪装。
扎着黑白马尾的青年穿着米色丝绸质地的衬衣，浅灰的马甲拘束了他的整个身体，勾勒出了他纤细的腰围。
也许因为太热，他微微敞开了点衣领，露出了衣领里那近乎于白的肉色。
此时此刻，云鹄坐在属于苏浔沚的床沿，白皙的双手支撑在那皓白的被褥之上，身体微微后仰着。
见到苏浔沚的到来，他不觉弯了弯好看的眉眼，脱口问出：
“方小姐找你问了什么？”
明明处于仰视角，气势却分毫不落于站在已经关闭了的门边的苏浔沚。
苏浔沚目前只简单地扫了一眼云鹄，之后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听见云鹄这样的问话，苏浔沚僵硬了一瞬。
在犹豫之中，他最终还是选择说出实情：“她说我把你气走了……”
语气中含着几分古怪。
在奇异的几秒钟的沉默后，云鹄举起了一只手。
“我？”他尾音上扬，指向了自己，“云鹄？”
这句话苏浔沚怎么听怎么不得劲，简直像是把自己和“云鹄”切成两份。
苏浔沚将收回的目光重新看向云鹄。
对方又是那样一副无辜的表情。
随着眼睛的眨动，惊异的光点在那个漂亮的眸子中闪动着，其中又含着几分隐秘的兴致和愉悦。
——这是对方一如既往的恶趣味的心态。
苏浔沚忽然又想起了上次他们两人之间对于分身与本体的争论。
真是想一次，一次觉得不舒服。
一瞬间，莫名的燥意涌上苏浔沚的心头。
苏浔沚抬腿，纯色的靴子没有任何隐藏的想法，在地上踏出了“哒啦”的音符。
一步接着一步，苏浔沚向着对面人走近。
“嗯，当然是‘云鹄’。”
苏浔沚低声答着，明明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云鹄”这二字却好像被他念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无端的危险感蔓延上来。
凭借着云鹄多年以来、替他规避了多重危险的经验，他敏锐地感知到了空气中的变化，更察觉到了面前的青年身上气场的变化。
更深邃了，更安静了，也更危险了……
可他此时坐在苏浔沚的床上，后方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
云鹄保持着没动。
他该怕吗？
不，准确地来说，他是不怕的，只是稍微有点慌张。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也许他知道，只是他不想去想罢了。
……
高大的影子靠近了过来。
他低声：“她说，我气走了‘你’，因为‘江无翼’……”
苏浔沚停驻在了云鹄前几步的位置。
“她说，相比‘江无翼’，她更喜欢‘你’……”
声音到这里暂时停止，云鹄随之呼吸一滞。
为了和云鹄达到平视，苏浔沚蹲下了身，弯着腰，双手绕过云鹄，撑在了后方的床上。
灯光从苏浔沚的头顶以及背后打下，恍惚之间，云鹄意识到了苏浔沚比从前更加宽阔的身材。
而顶部的光又将他那双锋利的蓝眸照得更加深邃而神秘。
俊脸近在眼前，放大到足以看清每一根发丝的程度。
是近到足以感受到温热的距离。
可苏浔沚并没有从身下人身上感受到过多的热，而是注意到了他已经变得过分苍白的肤。
蓝瞳划过，微微一停，最后又落回在了对面人那漂亮的脸蛋上。
反而是云鹄，被这过分近的距离弄得有点不舒服。
他撑在两旁的手微微卸了力，并往里收，不过屁股是没有挪动一下。
须臾，面前人继续开始说起：“她还说，我不能脚踏两条船……”
声音极低极低，却不比往常的冷，反而更加的炽热，像是裹藏着岩浆的冰川。
“这样说是不对的。”他极轻地道，吐息打在云鹄的脖颈间。
“‘云鹄’和‘江无翼’本就是一个人，不是吗？”
他反问着。
“更何况……我从来没有谈过……”
尾音轻得几乎要消失了，听上去似乎有点委屈。
那双漂亮得过分的蓝眸专注得注视着面前的那一个人，说话间，又飞速下撇了一瞬，才回归了正常。
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或者是不安……
……
太糟糕了……
云鹄觉得……对面的某人似乎摸透了他内心的某些隐秘取向……
心脏的跳动比以往要快，但又不至于太夸张。
不知道是因为这过分近的距离，还是别的什么……
苏浔沚仍在说着：“她说‘江无翼’对我有特殊的情感……”
说完，苏浔沚顿住了。
眼神也不乱跑了，直勾勾地盯着云鹄，像是等待着什么。
云鹄错开眼，他极力抑止住自己想要逃走的冲动。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要再坦诚一点，那么也要努力去做到啊……
云鹄叹息。
有什么东西在内心对抗着，在久久的缠斗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确实对你有特殊的情感。”像是审判一样，他先道出了这一句。
接着，话锋一转：“但，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
云鹄的声音逐渐坚定起来。
必须把这些说清楚才行。
他可从没有想过，在异界谈上一段恋爱。
毕竟自己可是“无归”之人。
云鹄不愿意拖累任何一个人。
即使对面的青年和他出生于同一个现世。
……
“我知道……”苏浔沚应答着，声音轻得仿若虚幻，“我知道的……但那又如何呢？”
声音里隐隐透着执拗。
云鹄再次叹息，松开的手伸起，向着苏浔沚而去。
看见那伸来的皓白手腕，苏浔沚不自觉屏住了息。
最终，它只是轻轻地撩起了苏浔沚遮住了一点点眼睛的刘海，却又代替了刘海，虚虚挡在了那只眼睛的前方。
云鹄注视着那视野之中、只剩下一侧的湛眸。
他像是当初告诉自己一般，将那句话道出给了面前的青年。
“你是我的锚点。”
第222章
灯光之下，影子重叠着。
在光影之间，它们是再亲密不过的爱侣，互相依偎着，交换着呼吸，紧密而没有间隙。
但在现实之中，却不尽如此。
明明两人间的距离是这样的近，但却只有苏浔沚一人在克制地汲取着那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
玫瑰的香味令人沉迷，但过度地汲取又让人觉得仿若亵渎。
苏浔沚没有任何反抗，甚至没有升起任何警惕。
他看着面前人将手伸向他，不仅轻柔地撩起了他的额发，还拿捏住了他的心脏。
那双皓白的手最终遮住了他一半的眉眼。
苏浔沚用那剩下的另一半的眼，全神贯注地注视面前人。
除了被迫添加上的发白滤镜，那张脸一如往昔般漂亮。
只见对方张开那带着绯色的唇，说道：
“你是我的锚点。”
心脏不可避免地轻颤了一下。
温柔的声音如同情人间的呓语，微微发浅的黑眸沉静宛若不可测的暗夜，却又比黑夜柔和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