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一瞬间，他们的思绪好像是相通的。
云鹄沉吟着。
虽说他是答应了凤筱、柳昊和寻之去道个歉，可是他罕见地不知从何说起。
也许该先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
黑瞳一缩。
——不是云鹄说的，而是自他旁边的苏浔沚嘴巴里吐出的话。
这个坚毅而无声的男人贯来如此，喜欢反思自己，把所有的责任全揽在自己的身上。
云鹄望之不忍心疼，他叹息：“应该我和你说对不起。”
蓝眸男人骤然回头：“那你错在哪？”
倒没想到他反过来问这一茬，云鹄哑然。
他看着那双还含着情绪的蓝眸。
明显，还余怒未消嘛……
云鹄不觉垂眼心虚下来。
可对面的人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苏浔沚罕见地强硬：“云鹄，看着我。”
云鹄飞快一眨眸子，装成一副无辜相，下意识听从指令向上看去。
可苏浔沚此时气啊，哪会被他这样子迷惑。
但还是忍不住软下声来：“云鹄，我很珍惜你。”
浓密的睫羽眨着，像是翻飞的蝴蝶，苏浔沚注视着那双表面懵懂的眼。
他改了改措辞，给那两字“珍惜”添加上了砝码：“我、凤筱、柳昊、飞霜……包括师父、莱雅店长、迪恩、首领……我们都很珍惜你。
“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并不是孤身一人的，大家都在你身后。”
——即使被认为卑劣也无所谓，他要为云鹄的命添加上名为“爱”的砝码。
“还有云墨，她还在等着你回去。
“所以，请你珍惜自己一点，好吗？”
温热的触感捧起了云鹄的双颊，小心至极，某一瞬间，云鹄以为自己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他不能逃脱那抹热意，更逃脱不了那双蓝瞳。
蓝色的底色炽热极了，却又克制极了。
但只要望向那双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无人会不知晓他其中的爱意。
云鹄对接下来的话有了预感，不知出于何种感受，他只是轻微挣扎了一下，但皆被强硬地带了回来。
月光点缀在他们身上。
声音里带着风的气息，轻而易举地流入了云鹄的耳中。
“我爱你。”
心脏轰鸣，有什么东西填充上去，满满溢出。
这一声直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心照不宣，云鹄克制不住因为那短短三个字掀起的浪涛与惊雷。
只听对方说道：
“我知道你不可能放弃。
“我同样也不会放弃。
“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它而前进。”
推翻天上城是他的目标——已经不单单只为了替师父复仇、结束两界穿越了，还为了反抗、希望、光明等更复杂、更宏大的东西。
蓝眸璀璨，对面人坚定如磐石，向他宣告：
“我不要求你也爱我。
“但请允许我与你同行。”
＊
云鹄迷迷糊糊地缩回到了被子里。
他仰望着黑漆浑浊的天花板，一时竟然搞不懂现在的状况。
明明说好的逃跑呢？说好的决裂呢？
他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而且本来是打算自己去道歉的，为什么反倒是他被道歉了？
……
话说……他刚刚是被告白了吗？
脑子里一团浆糊，这不是云鹄第一次被告白，但这是云鹄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受。
用一个词来形容——很微妙。
有种连心脏都跟着震颤的感觉，直到现在都能感受到浪涛后的余韵。
云鹄克制住自己想要往苏浔沚那方看去的冲动，他蛄蛹了一下身子，却敏锐地被发现了。
“很晚了。”旁边床的男人说着。
云鹄蛄蛹的身体一僵。
“早点睡。
“你明天还有安排吧。”
苏浔沚仅凭云鹄丢下信封的行为就推测出了这个答案。
身体渐渐放松，背对着苏浔沚，云鹄小声应着：
“嗯……”
而背地里，云鹄则是开始怀疑自己：刚刚的告白真的不是他的幻觉吗？
没办法，苏浔沚实在是太正常了，和往常一般无二。
殊不知一床之隔，旁边的男人耳朵、脖颈、肩膀……整个上半身全部都染上了一层绯红。
苏浔沚：我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啊……
“我爱你”什么的，像苏浔沚这样克制和理智的人是不可能轻易说出口的。
可他当时太想抓住云鹄了，不禁脱口……
后知后觉的苏浔沚懊恼不已。
不是不够爱。
再怎么样……这种话至少得等他们关系更进一步再说吧。
教养极高的苏小公子觉得自己刚刚简直像个流氓。
更别提以爱之名“绑架”云鹄这样卑劣的事了……
极有自省精神的苏小公子暗骂：我是大人渣。
可即使再来一遍，他还是会那样做的。
毕竟云鹄在他这个已经孑然一身的人心中的分量实在是太重、太重……
＊
潜龙的老首领在几周前病发身亡，身为长子的霍潜理所当然坐上了首领之位。
此时，在霍潜专属办公室、后演变为潜龙首领专属办公室的房间内，两个人影一坐一站，其中一个人正在向坐着的人诉说着什么。
“综上，最近中转站其他组织的行动频率明显下降，由明转暗……
“组织内部老首领的爪牙已经全部剔除，不留一只‘老鼠’……
“元老议事大会开展在即，我们的防御和监察必须加强……”
可怜的秘书先生说得口都干了，但坐在座位上的赤发男人明显心不在焉。
如赤血腥寒的眼睛恹恹耷下，霍潜一腿踩在极其贵重有价无市、百分百全羽毛制成的高档座椅上，不耐烦地问起：
“现在几点了？”
要是其他人可不敢顶撞霍潜，这可是传闻中背着无数人命、残暴张狂、息怒不定的新首领啊！
可秘书先生不一样，他父亲是组织的高层，他从小到大和霍潜一起长大的，也有几分手足之谊。
秘书瞬间炸毛了：“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赤发的男人只是拧起了眉毛表露不爽：“听了听了，不就是些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的事情吗？用得着你这样汇报？”
他的口气自大极了，说是傲慢蔑视也不为过。
秘书：微笑.jpg
行，就你聪明。
“所以说现在几点了？”
第254章
为什么问几点了？
秘书先生简直要被气笑了。
对这“发小”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
虽然表面上很恶劣，额……实际上尤为恶劣，动起手来果决残忍不留情面，尤爱混乱嗜血是个战斗狂人，待人苛刻傲慢、蔑视一切，不论身份高低一概平等踩在脚底……好像缺陷有点太多……
总之！一旦受到他的认可，却又是另一副模样。
他会对你上交全部的信任，将你视为平等的地位，即使你背叛了他他也不会有怨言，只会认定是自己能力不足。
甚至可能收敛起自己的爪牙，纵容你的“冒犯”。
好吧，这些听上去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但放在这个道德伦理心极低又唯我独尊的人身上已经天大的“让步”了！
不过能“被认可”的人极少就是了……
除了自己以外，估计也就那位。
传闻中的首领的“狗”，号称“阴影下的鬣狗”的那位。
秘书和他不熟，只是点头之交，知道他只是挂着个潜龙成员的名号，暗地里和霍潜做了交易，老首领的死亡大概是他们俩搞出来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