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的起居之所,其他能找的都找了。”
“那就只可能在他的起居处了,去找吗?”
几人略略商议,来都来了,去。
又越过一层高墙,几道身影落进院落,院中灯散着柔和的光,他们各自潜入一间间房。
每间房都一样,那督公每晚睡觉之处并不固定,无人提前知晓他睡在哪一间。
他们只能小心再小心,万一正好闯进了他今晚睡的房间,只能自求多福了。
明月高悬,杜云期行至一房前,走过了又退回,瞥见这窗前桌上赫然放着兵符。
他左右看看,在一队巡视护卫过来前,纵身一跃跳进窗里。
屋里昏暗,没有灯,只有月光透进来,洒落幽幽清辉。
杜云期往床上看了眼,帷幔放着,看不出有没有人,他屏息凝神,拿上兵符,欲翻窗走人,忽地,有什么东西自眼前飞过弹到窗上,那半开的窗户“咔嚓”一声关紧了。
他愕然一惊,回头见帷幔已然被掀开,一人自床上起身:“什么人?”
还是那熟悉的声音,杜云期将兵符收好,回头去推窗户,推不动,他迅速挪向门边。
床上人手一抬,一道掌风挡住他去路,他闪身躲过,方站稳,但见厅内帷幔掀动,他被卷于其中。
他拔短刀斩断帷幔,摆脱束缚时已被卷到床畔,床上伸出一手攥住他手腕,欲拉他的蒙面巾。
他反手挣脱,短刀一横将这人逼退,以胳膊肘将他抵到床上,上半身力道倾压,控制着叫人不能起身,并迅速捡起刚被斩断的碎布条,塞到其口中。
这样是将人制住了,但他也不能起身。
杜云期略一思量,另一只手拉着帷幔上的束带,将床上的人捆住。
捆好了,他迅速起身。
还没完全起来,忽而间,见眼前人手一挣,束带崩断,那束缚轻而易举就解开,而迅雷不及掩耳间,对方拉住杜云期的手,翻身一转,将他压在了身下,短刀叮咚落地,两人的位置比方才完全调换。
杜云期挣脱不得,惊恐看着身上人。
入睡的人没有那一贯标志性的大麾,他穿的是白色绸衫,长发未束,皆垂落在肩,此时又有几许落到杜云期的眉眼边。
穆程拿掉嘴上的布条,淡笑道:“你是什么人?”
杜云期不敢开口。
“深夜闯入督公府,有什么企图?”穆程又问。
还是不吭声。
“不说话啊,那让我来看看你是谁。”穆程缓缓摸着那蒙面巾。
小将军慌乱挣脱,被按着不能动。
这惶恐的神色让穆程觉得好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难道真以为蒙半个面就认不出了吗,这么熟悉的人,怎么会认不出眉眼呢?
别说眉眼,就是一举一动,也认得出啊。
穆程其实没想到小将军本人会来,他请君入瓮,不过是要借机去将军府找点“茬”而已,不想,还有意外收获。
他一点点拉着蒙面巾,动作很慢,手在身下人脸上抚过。
杜云期手上无法动弹,他奋力挣脱,眼看面巾将要被拉下,他一急,弓起腿踢上来。
穆程脸色微变,钳制稍松懈,杜云期立即翻身,捂住将脱落的面巾,迅速越到门边,破门而逃。
院中几声口哨声,窸窣响动迅速散去,小将军逃跑的速度非常快。
穆程坐在床上,微浮嘴角一笑。
黑衣人跃出府中高墙,杜云期道:“东西拿到了,在他睡的那间房。”
“他没发现吧?”旁边人连忙问。
“发现了,我还跟他交手了。”
“什么,少将军你是怎么逃脱的?”
“他可能没留意,着了我的道。”杜云期回想着,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怎么感觉,踢到了什么东西呢?
他不是没有吗?
可能自己踢的不是位置,碰的是别处吧,腿骨什么的?
杜云期摇摇头:“反正……还好,他没认出我。”
“当真没认出?”
“嗯。”小将军十分自信,“快走吧。”
回到将军府,兵符已拿到手,大将军准备连夜启程,越快越好。
将军府的灯明了又暗,大门方开,眼前忽明,见外面一片灯光。
要走的众人心中咯噔一下,变了脸色。
走不了了!
这府外无数提灯,来人把将军府围了水泄不通,正是督公府的人。
提灯之人退列两旁,一张椅子置于众人之前,有人缓缓走来,大麾一掀,于那椅上落座,微勾嘴角看过来:“大将军,深更半夜,要出门啊?”
大将军抬手护住身后人,笑道:“是啊,带他们出门赏赏京中夜景,陛下不许我们离京,可没说不可以夜里出门逛街吧?”
“可以。”穆程道。
“那么督公大人带着这么多人围我将军府是何意?”
“督公府今晚失窃,你们的兵符不见了。”穆程幽幽道。
“督公大人将我们的东西弄丢了,该提出质疑的是我们吧?”
“不用质疑,是你们自己派人偷的。”穆程的目光扫过众人,微微一笑,“兵符现在就在你手上。”
杜大将军面不改色:“督公大人莫要乱说。”
“你将军府着人去窃取兵符,与我交过手。”
“哦,大人是认出那与你交手之人了?”大将军维持淡定,往前一步,挡住身后人,身后杜云期暗暗捏紧手,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蒙着面,我并未认出。”穆程笑道。
杜云期松口气。
杜大将军道:“那大人凭何围住将军府?”
“我虽未认出他,但是……”穆程顿了一下,“我与他交手之际,曾摸过他的脸,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些印记。”他说着话,目光幽幽落在杜云期面上。
杜云期一惊,想抬手摸,片刻后忍住,伫立不动。
众人也惊愕,没有明显动作,但也在暗暗观望杜云期。
方才走夜路,还蒙着面,回来又紧急收拾东西,所有人都没注意,杜云期脸上两旁有莹莹泛蓝的光,恍如三道指腹划过,跟……猫须一般。
不是很明显,只有灯很暗的时候才能看清,但的确是有的。
不摸,不看,也还是赖不掉。
将军府众人的神色让杜云期知道自己的脸上真有东西,证据确凿无从争辩。
这倒不能说是他的疏忽导致功亏一篑,穆程本就是请君入瓮,等着他们来,谁来都是跑不掉的。
原本没有这个追踪的计划,要不是杜云期来了,他根本不会绕这么一圈,当场就会将潜入之人抓获。
是那时发现潜进去的是小将军,才临时改了主意,他要让小将军看看:即便把你放了,你也照样跑不掉。
那脸上是一种特别制造的药粉,无毒,追踪之用,穆程拉他蒙面巾时在他脸上涂的。
“杜小将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穆程道。
杜云期上前一步:“一人做事一人当,窃取兵符是我的主意,不要为难其他人。”
穆程看着他:“私自潜入督公府,窃取军中之物,我可以叫你人头落地。”
杜云期愕然呆住。
“督公留情。”杜大将军急道,“兵符交还,请大人饶过犬子一命。”他连忙将兵符举起,递到穆程面前。
穆程往身边看了眼,部下接过兵符,呈到他面前。
他接过兵符在手中抚着,缓声笑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带走。”
手一扬,立时有数人上前,将杜云期围住,钳制着他往前走。
“你要把他怎么样?”大将军惊恐。
穆程已起身,回头笑道:“大将军就安心留下过年吧,至于兵符与令郎……年后奉还。”
说罢大麾一动,转身离去。
华丽的轿子晃晃悠悠,杜云期被捆着,坐在轿子一边,另一边,有人披着大麾,抄袖而坐,正幽幽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