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丞相还在呆愣中,久久不能回神。
满朝文武太震惊,忍不住窃窃私语:“陛下喜好男子,那如何延绵子嗣,我盛朝后继何人啊?”
老丞相终于回神,一脸悲愤之色,望向殿中柱,在他行动之前,杨羽卿先他一步:“爱卿即便撞柱,朕也不会改变心意,还是不要自讨罪受了。”
丞相怔怔僵住,这看上去……是以命要挟也没用了,陛下竟然如此坚定!
他踉跄几步,后退。
座上皇帝道:“爱卿如若看不下去,朕准你告老还乡。”
丞相一惊,思虑片刻:“微臣志在报效朝堂,此生此命皆为我盛朝太平,就此回乡,臣不愿。”
“爱卿之心朕明白,为盛朝操劳之心朕也看得见,但朕意已决,爱卿若留,就莫再多论朕之私事。”皇帝说着起身,衣袖一扬,俯瞰一众朝臣,“诸位一口一个延绵子嗣,是认为朕无子嗣,这盛朝就要亡了么,如果我盛朝这么轻易而亡,那先祖开拓之功,朕守护之力,便全都白费了呗?”
满朝噤声,须臾后齐齐俯身:“臣绝无此意。”
“无此意最好。”皇帝一甩手衣袖,坐回龙椅之上,“朕的床帷之事,请诸位莫再如此关注。”
静默了会儿,那老丞相一叹,行礼:“臣遵旨。”
其他人也行礼:“臣遵旨。”
“退朝。”杨羽卿拂袖而去。
中午,果不其然,太后传话让过去。
太后对于他喜好男子之事没多问一句,只道:“身在皇家,总归身不由己,陛下膝下子,将来必会有朝堂之争,这是无可避免的。”
杨羽卿抬头看檐下笼中鸟,颔首:“也许,我本不适合呆在宫廷之中。”
太后脸色一变:“卿儿这说的什么话。”
皇帝笑了笑:“儿子失言,母后莫见怪。”说罢转身看向窗外。
太后只能见其侧颜,她望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无声一叹。
他母妃去世,小孩送到中宫来养时,是八岁的年龄,小小少年天性活泼,脑子里一股儿天马行空,奇思妙想,爱种花养草,爱游历各地,爱吟诗作对,唯独不爱学治国之道,不喜恪守成规,但那一年他被立为太子,不爱学也得逼着学,后来继任为帝,那些个爱的,全都被迫抛弃,不爱的,却要加紧学习。
这些年见皇帝从开朗爱笑的小少年变成了沉稳内敛的一国之君,他聪明勤奋,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盛朝数代帝王,他是功绩最高者,登基这些年,盛朝四野太平,百姓达到了空前的富足与安逸。
他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却也压住了自己的喜好,太后知晓,但没办法。
正因他为盛朝带来了空前兴盛,因此,皇帝喜爱男子一事传出,百姓们并无异议。
帝王当朝力排众议,诉说自己的喜好,明明该是一段佳话。
备受敬佩尊重的人,添上一点风月事,仿佛更让人津津乐道了。
从太后宫中出来,已经过了午后小憩的时间,杨羽卿没法再睡,不然事物处理不完。
天将黑时,他开始期待。
晚间剑术练完,回到寝殿,折花入梦。
帷幔浮动,青衣人又站在了案牍边,含笑看着他。
杨羽卿心跳如雷,下床拥住他,仰头亲吻上来。
穆程便也拥住他,一路往床上去,帷幔轻动,昨日还有些青涩的皇帝大抵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也不必遏制,便尽情恣意。
一曲终了,他昏昏欲睡,醒来后看身边人正撑着胳膊低眉看他。
他轻轻抚了抚那脸:“是不是快到时间了,你要走了吗?”
穆程穿衣下床,再走到案牍边。
今天他来还有事要做。
系统说皇叔会谋反,但没有细化细节,不清楚他如何做,昨晚他到这寝殿来,将皇叔过往呈上的奏折侧重点,还有相关的军饷,城内外诸事等看了一遍,便心中明了。
要告知皇帝,不能言语,不能携带物件入梦,那么就只有一条路了,写给他看。
杨羽卿也披上衣服,随他走到桌边,看他动作,对啊,他好像不能说话,但可以写出来啊,他将纸张展开,仍问那一句:“你是谁?”
穆程执笔,未写自己名讳,只在纸上道:“钧王有谋反之意,其亲兵养于此处。”笔落处一张简单地图,标注四处。
“皇叔会谋反?”杨羽卿震惊。
穆程看着他,那眼中似在说:“相信我。”
“我……信你,但我要先去探查,即便知他有谋反之心,也得从长计议。”
穆程点头。
殿外又有宫人的脚步声,一缕微光在窗外浮动。
杨羽卿心一紧,拉住面前人:“我舍不得你。”
穆程微微一笑,轻拂他的手,帷幔浮动,他缓缓消散了身影。
宫人走到帷幔之外,杨羽卿睁开了眼。
案边无人,那桌上也没有摊开的纸,更没人落下字迹,可是那梦里话,那张地图,他记得清清楚楚。
钧王谋反……
宫人走进,他神思回归,一探衣里,还得去洗一下澡。
这日上朝,皇帝有意留心了下皇叔,下朝后着人暗中查访,有地图,有目标,他的人也不是吃白饭的,既已开始怀疑,那么要查透彻也不难。
今日午后,即便桃花枝在身边,那人也未入梦,他现在好像都是晚上来了。
到了傍晚,果然查出了皇叔在私自养兵,皇室血脉不可掌兵权,他私下养兵,其心可鉴,而且暗卫于皇叔行宫,还查到了龙袍。
杨羽卿倒吸一口凉气,梦中人所言丝毫不差。
那当真是神仙吧。
只是查出了证据,却也不能轻举妄动,皇叔的人不少,身手了得,而且他很精明,将这些人放到市井之中,他们除了隐秘训练之外,平日里在百姓之中做些的别的事掩藏身份,因为刻意培训过,个个在百姓眼里都挺有威望。
皇帝要直接硬打,有胜算,但百姓会阻碍。
到时候单就百姓这一个原因,帝王之兵畏手畏脚,就赢不了。
杨羽卿来回踱步,最终定下一个方案,引人出城,他要以身犯险,假装出城求卦,给皇叔下手机会,待他将自己亲兵指令而来,再全方位包抄。
这个方案可行,只有一点,他不亲自去,引不来人,他亲自去,风险肯定有,也可能还未包抄,不知哪来一个暗剑,他就一命呜呼了。
但也无他法,皇帝打定主意,暂不外露,以免打草惊蛇。
入夜是他自己的时间,他新折了一根桃花枝,双颊微红,静待那人来入梦。
不多时,有青衣人拨开帷幔,缓步而来。
杨羽卿坐起身:“你来了。”
穆程这次没停留在案牍边,往床边走来。
两人心照不宣,杨羽卿起身搂住他,二人一起滚在床上,那床帷浮动,稍许咯吱声错落有序。
事毕,杨羽卿紧紧搂住身边人:“多呆一会儿,好吗?”
穆程抚抚他的发,起身穿衣。
“别走。”杨羽卿连忙坐起来,“时间还早呢。”
穆程笑了笑,仍穿衣下床,走到案牍边。
身后人知晓他又要写字,连忙跟上。
穆程在纸上写:“带有目的而建立的威望,非诚心,非真心,非良心,必然会露馅,那些人能在百姓中获得好感,也可让其馅露出来,变成反感。”
杨羽卿一怔:“此法甚妙。”
对啊,百姓的态度转变,还可成为反向利刃,他们不阻碍,这突击而攻,可比引到宫外胜算大多了。
他拉住面前人的手:“谢谢你。”
穆程轻笑,听宫外脚步声,他缓缓抽出手,一挥衣袖。
“别走。”杨羽卿扑上去抓了一把,手上只碰到帷幔,什么也没抓住。
宫人走近,他叹了一口气,睁眼。
今天开始,有的忙了。
瓦解皇叔亲兵们的威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树立威望是假的,流于表面,加上一些干涉,推波助澜,立刻露馅,百姓们一开始喜笑颜开的,等慢慢地,就发现,咦,这些人表面上极其和善,私下里却在骂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