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一现的笑意。
“这阵的确是麻烦了些,但能解。”
隋银这才将手收了回来,掩饰般的轻咳两声,别开眼不想让济慈看出自己方才的失态。
这秃驴笑起来……还挺好看。
撇撇嘴,隋银不满道:“那你早说嘛,闷葫芦一个,我还当是你想逃跑。”
他的确是有点儿急,毕竟这和尚若是看了自己的尸骨还想逃,凭着什么代价也是要灭口的。
他隋银的热闹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收了手,隋银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有点儿操之过急了。
索性寻了块干净石头盘腿坐下,无聊地捡起一根分叉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语气间尽是郁闷,“那你快点儿嗷,我在这儿待了这么些月,都快闷死了……”
他在那边坐着嘀咕,济慈则是就地寻了几块石子,也不挑,大小合适就行。
衣袍随着他看似随意实际内有乾坤的步伐轻轻摆动,济慈缓步动着,时不时就放下一石子。
最后一块。
“哒。”
冥冥之中的预感,隋银骤然感受到了那种束缚被解开部分的自由感,捏了捏掌心,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济慈,“大师,你还真行?!”
有用叫大师,没用叫秃驴。
阵法破了,那些符纸上原本暗红代表着不详的血迹骤然变暗,然后一张张化成了灰烬。
*
与此同时,昏暗的密室内,几个盘腿而作的修士骤然睁眼,“!!!”
“噗呲——”
接二连三的,这些人从鼻腔开始,至眼眶、耳廓、嘴角……皆溢出黑色的血。
报应开始了。
*
符纸没了,济慈用法术顺着尸骨的周围将尘土拂去,位置扩大些许后他便能下去查看情况。
隋银对此没有表示什么,而是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块上晃着腿,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弄了跟草叼着,百无聊赖的模样。
自靠近尸骨始,济慈薄唇轻启,一直在轻声念些什么。
隋银耳尖动了动,听出那似乎是某段经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念了一会儿,济慈才在骸骨旁徐徐蹲下查看。
这一看,脸色就沉了下来。
尸骨被尽数打断后散乱地堆做一团,况且这些骨头的数目和形状……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隋银请笑着提醒,“正如大师所想,我不是人,是妖,最会吸人精气的狐妖哦~”
……难怪。
但——
别的暂时不去纠结,济慈查看这些骨头的情况,在看见最大块的胸骨时,腕间的佛珠碰撞声突然在隋银耳边响起。
济慈这样修为的佛修,佛珠即使是行走间相碰也不会有半分声响,更遑论让别人听见……
果不其然,济慈握着那块不过双手掌心并在一块那么大点儿的胸骨,低声念了句佛号。
只见,这狐狸胸骨处,竟是钉入了整整九颗镇魂钉!
世间传闻九是极数,象征阳气到达顶峰,用此来镇压尸骨中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可谓是机关算尽,阴毒至极。
然而,物极必反,那些人想让隋银永生永世不得解脱,却不曾想用这极数也为他谋了一丝生机在。
传闻植物吸收灵气后开了灵智便成精怪,而动物开蒙则是化妖。
和人不同,精怪妖这类的存在,寿命极长,厉害的大妖几乎可以与天同寿。
但它们魂飞魄散便是真正从此世消失,再无来世。
但隋银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像凡人一般,死去后变成了鬼魂,因为仇恨太深执念太重,化了厉。
大抵是天道也觉得对不住他,才给了这么一个报仇的机会。
思及此,隋银狠狠地磨了磨牙。
此仇必报。
趁着济慈耐心为他拔出胸骨上镇魂钉的时间,隋银正在发呆。
妖怪本身修炼就快,鬼还要更甚一筹,都是正统修士口中的歪门邪道。
这水屏山中埋藏的枯骨无数,无论是人或妖或兽都有阴气和怨气,隋银吸收之后修为猛涨。
但他终究是一个被用最阴毒手法埋骨于此的妖。
现在,顶多算个长得好看的艳鬼。
隋银幽幽叹了口气,心想这秃驴面上不显,也不知心底怎么看他。
极轻的一声叹息,却被济慈敏锐地捕捉在耳。
他手上动作微顿,抬头看去,声音温和道:“怕吗?”
闻言,隋银一愣,“啊?”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总会有那么一天,你莫要多心。”
说完这句,济慈便又恢复平常,继续祛除镇魂钉。
隋银仔细咂摸了下秃驴的弦外之音,一乐。
“你觉得我会看到自己骸骨的惨状而由惧怕转仇恨?”
济慈不作声,算是默认。
见此情状,隋银轻哼一声,“我这样的狐狸才不会害怕,从那些畜生犯下罪孽开始,就全是恨!”
脸色沉郁一瞬,他复又笑开,“算了,不聊那几个杂碎,咱们说点儿实际的吧!”
不等济慈这个闷葫芦做捧哏,他自顾自地嘀咕起来。
“凡间现在定然已经翻了好几番,都不知道我爱吃的那几家烧鸡铺子还在不在……”
“对了,秃驴你有钱吗?不会要我和你一起去化缘吧?”隋银忽然想到这个,瞪大眼睛。
末了,又叹一口气,愁眉苦脸的,“算了算了,你若是能带我走,便是我的救命恩人,跟着你化缘也行,能吃饱就行……”
顿了一会儿,又觉得化缘吃饱似乎太过强求,连声叹气,勉强道:“……吃不饱也行吧,总归我是鬼了,不吃也行。
隋银眉目间皆是忧愁,半点也不像方才要取他性命时的心狠手辣模样。
跳脱的很,一句话接着一句话的往外蹦,比连成串的珠子散落在地还要快上许多。
济慈想答一句都插不着空。
半晌,也只捧着那胸骨,低低叹了一句。
左不过这一路上多了个闹腾的,也罢。
第123章
*
解决了骸骨上的镇魂钉,济慈又捻动着佛珠诵念了一段隋银听不懂的经文。
为避免那群人察觉到异样还敢来冒险报复,隋银将自己的骸骨收入他的百宝盒中,又被济慈主动接过,放进了随身的储物法器里。
这样的好东西,隋银还活着时所拥有的宝物都可以用来当玻璃珠玩儿,可惜一朝被阴,光是死了还不够,那些在他眼里已经和死人无异的走狗却连他的家底子都不放过,尽数拿走了……
想到这里,隋银眼眸暗下。
拿了他的东西,就别想活着享受了。
“可以结契了。”
济慈仿佛永远温和平静的声音将他从神游中拽了回来。
隋银眨了眨眼,“好啊,大师说要怎么做,我无比配合!”
脑中依旧对自己被偷了的家底耿耿于怀。
他现在真的好穷啊——
没钱没银子,也没什么法器傍身。
就连平日里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他用灵力自己幻化出来的。
结契的方法并不复杂,甚至没有隋银想象的那些或是诵念经文、或是剜肉取血。
济慈只是用了一根丝毫灵力没有的、凡间最为常见的那种棉线,在他的小指指根处打了个精巧漂亮的结,然后绕了几圈,再与自己的小指相连。
打好结,那棉线在一人一鬼的视线中亮了一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咦,真不见了?”哪怕是隋银用另一只手在中间来回试探也没察觉到线体的存在。
不过,隋银仍旧觉得这场面隐隐约约有点儿奇怪。
为什么那根棉线是红色的啊?
这对吗?
大概了解过民间凡俗文化的隋银脸色怪异地想着,这玩意儿是不是有点儿像月老栓的红线?!
脑子里是这么想的,隋银也就这么问出了口。
“只余此根罢了,无甚特别。”济慈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