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心里已想将那人凌迟处死,但谢云谏没立刻问出来。直至确认楚凝吃饱了,方才逼问他。
只见美人长睫轻颤,眼眸低垂,别过脸去,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谢云谏心生怜惜,可仍硬着心肠逼问他:“孩子的父亲是谁?”
美人咬着下唇,不发一言。
谢云谏在脑子里飞快思索那奸夫的可能人选,前朝的文臣武将,守卫皇宫的侍卫,甚至是……一些血脉较远的皇室宗亲?谢云谏很快便意识到楚凝能接触到的外男实在太多,这么想根本想不出来。
于是只能捏着他的下巴,迫他看向自己,怒道:“不过一个弃你于不顾的窝囊男人,你还要替他隐瞒?”
楚凝心道自己哪是想隐瞒,而是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根本不存在啊!
他没法说出实话,毕竟这个世界没有玄幻因素,在哥哥恢复记忆以前,想来是没法让他相信自己在没有男人的情况下怀了孕。楚凝只得闭口不言,眼眸微微湿润,倔强地看着谢云谏。
落在男人眼中,便是一副对那奸夫用情至深,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他的模样。
谢云谏嫉妒得快要发疯:“表现得如此痴情,却还想要爬上朕的床榻?”
楚凝索性顺着他的话,凄然说道:“为了孩子的性命……罪民别无选择。”
话音方落,楚凝便觉身下蓦地腾空,他被男人拦腰抱起,惊慌之下抱住了男人脖颈。
抬眼便看见男人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已在失控的边缘。
他被谢云谏扔到了床上。
床上垫了好几层褥子,楚凝没觉得疼,只是视角天旋地转,叫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待他回过神,只见火冒三丈的男人倾身压了上来。
虽说他本就是故意惹男人生气的,只为气得男人对他做先前没有做完的事,但男人震怒时的暴戾气息,还是叫楚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在那个男人面前,他也会露出这副情态吗?想必早便欢喜地投入男人怀中,用那双玉臂环住男人脖颈,哪会流露出分毫惧色?
谢云谏全凭想象将自己气了个半死。
一双眸子变得暗沉至极,目光好似要将眼前的猎物吞吃入腹。他身形本就矫健,居高临下俯视楚凝时,肩背弓起的弧度,叫他更似一只野兽。
哪怕知道自己轻易不会流产,楚凝还是忍不住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腹部。
他本能的动作,却进一步刺激了谢云谏。
“待朕查出那男人是谁……”谢云谏大掌掐住他的脸,放出狠话,“必叫那男人跪在床下,好好看看你是如何怀着他的孩子,却在朕身下婉转求欢的!”
说罢,谢云谏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去。
楚凝仰面躺在榻上,傻愣了许久,才意识到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脸不敢置信,男人方才看似凶狠,实际上根本没舍得用力,以他的手劲怕是能强行将人下巴捏碎,却没在楚凝脸上留下一道指痕。
什么情况,他这就走了?
楚凝茫茫然地坐起身,被扔到床上后,他衣裳与长发难免变得凌乱,可只有他自己晓得,谢云谏连半点出格的事都没有做。他就好似一只被人类蹂躏得毛发凌乱的猫咪,正喵喵叫着等待人类得寸进尺,把脸埋进他肚子吸,人类却忍者附体,硬是放下他走了。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楚凝气得捶了捶枕头。
次日白昼,日上三竿之时,系统悠悠从休眠状态中醒来,根据他的经验,如果晚上要发生什么事,宿主第二日多半得睡到中午。
然而它却看到了不知已醒了多久,正坐在窗边绣一件小衣服的宿主。小气泡从楚凝识海里飞出来,又疑惑地绕着宿主飞了几圈,只见楚凝眼尾不见绯红,唇色也是淡淡的樱色,瞧不出半点春情。
觉得不对劲的宿主,连忙查了查能量入账的情况。
它很快便惊呼一声:【宿主,昨晚的能量怎么只有这么一点!出什么意外了吗?!】
本就还生着闷气的楚凝,听见系统的话,一不小心就绣错了一针。他一边把线挑出来,一边闷闷道:【他扔下我,走了。】
【什么!】小气泡大惊失色,【难道我们认错分身了?不对不对,宿主的判断肯定不会错……是不是突然有事把他支开了呀?】
【没什么事,大抵是因为我怀着孕,他不敢做什么。】楚凝叹了口气,他相信哥哥绝不是变了心,而是担心他的身体才没做下去。虽知哥哥也是好意,可头一回勾引不成,楚凝心里还是有些郁闷。
小气泡飞向楚凝腹部,衣物遮掩下的身子,实际上已然有了浅浅的弧度。只是三个月的婴儿还太小,如果不是御医明确把出了喜脉,任谁来都会以为这是小肚子,而不会认为楚凝是怀了孕。
楚凝方才正在绣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小衣服,他眼下被软禁承露宫中,无事可做,索性便给孩子准备些衣裳。鲛人擅纺织,擅制衣,虽然已经离开鲛人族很长时间了,但楚凝仍旧没有生疏这些从小习得的手艺。
用过早膳后,他绣了快一个时辰,眼睛有些酸疼,索性先将小衣裳放下,与系统一起将目光落在自己肚子上,抬手轻抚那浅浅的弧度。
楚凝小声道:【他还不会动呢。】
他能感觉到肚子里孕育了一个小小生命,可这个小生命现在还不会给他回应。
【因为他还太小了吧。】系统查了一些资料,【一般来说,要四个月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胎动呢!】
楚凝期盼道:【那只需要再等一个月了。】
小气泡贴在他的肚子上,感受着他的体温,亲昵地蹭了蹭。
皇城四季分明,秋风凉爽,阳光温暖而不炽烈。楚凝和系统一起,很舒服地晒了一会儿太阳,差点睡去,直至听见耳边传来小宫女怯生生唤他的声音。
他扭头看去,只见小宫女端着木托盘,托盘上有一只瓷碗,轻声说道:“公子,这是陛下吩咐太医院送来的补汤。”
楚凝伸手将瓷碗接了过来,小宫女着急地想要说什么,可是这承露宫安插了许多谢云谏派来的侍卫,到处都有耳朵,她不敢将心里的话说出口,只能着急地看着楚凝。
“没事的,别怕。”楚凝温声安慰他。
他知道小宫女在害怕什么。
她怕谢云谏命太医院送来的汤下了毒,要他腹中孩子的命,甚至直接要他的命。但楚凝知道哥哥不会那么做,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他。
哪怕看他腹中的孩子再不顺眼,考虑到哥儿身体的特殊性,还是只能咬着牙给他补身子,帮他顺利把孩子生下来。
楚凝喝完了补汤,微蹙起眉:“不太好喝。”
不知道掺了哪些药材,熬出来的味道格外奇怪。
小宫女捧出一包酸梅:“公子,这也是陛下让人送来的。”
楚凝没怎么表现出孕吐的反应,并非身体完全没感到不适,只是恶心的感觉不强烈,他都忍了下来。他接过那包酸梅,取了一颗含入口中,补汤带来的恶心感顿时缓解许多。
小宫女紧张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见过了许久都没发生不好的事,她方才放下心。
她不是一开始便服侍楚凝的宫女,过去楚凝身边的宫人都是把持朝政的皇亲国戚与文臣武将安排的,只为叫楚凝无论前朝后宫,都时时在他们掌控之中。那些宫人手头都不太干净,皇宫被攻破后,尽数被下了大狱,反倒是她们这些平日备受欺压的小小宫侍,留得性命。
当日大太监与大宫女们收拾金银奔逃,一些十二三岁的小宫女们慌不择路逃进楚凝的寝宫,本以为陛下会将她们推出去挡刀,不承想陛下反倒将她们护在身后,后来她们便被安排来照顾沦为废帝的楚凝。小宫女深深记得那道虽然瘦弱,可依旧坚定挡在她们身前的身影,是以虽然改朝换代,可在照顾废帝这件事上,依旧尽心竭力。
人放松下来后,注意力转移,小宫女的目光渐渐落在了楚凝给孩子绣的小衣服上。
“公子绣工真好。”小宫女小声惊叹。
楚凝见她杏仁似的眼睛亮亮的,格外喜欢小衣服上的绣样,温声说道:“你有素色的帕子么?我为你绣一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