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画好一朵时,他们会不会像猫妈妈鼓励小猫一样,在一起贴贴蹭蹭,碰一碰柔软的脸颊?
颜料也许会一不小心沾到衣服上,但以楚凝的好脾气,他一定不会怪罪元元,只会装模作样地咬一口元元的鼻尖。
元元一开始不知道怎么画的时候,一定是楚凝握住她的小手,带着她在伞布上落下一笔又一笔。
温序在心里可惜,如果他能看到那一幕,能参与那一幕就好了。
雨越下越大,剧组丝滑又换了一场戏。温序说剧本已经删了不少雨戏,游戏流程里,有一大半在下雨。听他这么一说,楚凝也怀疑起剧本里的校园是以丹朱镇旧高中为蓝本的。
丹朱镇就是一个降雨这么多的地方。
与雨一起加大的还有风,一把伞逐渐有些难以护住两个成年人,加上拍戏也看得差不多了,楚凝就和温序躲进附近的教学楼。丹朱镇地小,人不多,上到高中后还有许多人上职高或者出去读书,要么直接工作,楚凝记得自己上学那会儿一个年级只有两百人,分成了四个班,全校学生挤在唯一一栋三层教学楼里。
楚凝本以为教室废弃四年后,会很脏乱,没想到还可以,是剧组打扫过了。用于拍摄的教室好好布置了一下,不拍的教室也简单清扫,用于给演员和工作人员在没事的时候休息。
“楼下人比较多,我们去楼上吧。”温序说道。
休息的人都待在一楼,好及时回去工作。楚凝点点头,跟着温序踏上楼道熟悉的台阶:“我当时是在三楼2班上课。”
那时候丹朱镇还没新高考,一个年级里12班是文科班,34班是理科班。楚凝很庆幸自己读的文,不然自己一个修真世界空降来的小鲛人,就给他三百天时间,物化生能读懂什么?
“那我们去你念书的教室看看。”温序说道。
教学楼里很安静,二楼还有几个演员不想去楼下和工作人员挤,三楼便听不到声音,楼道静悄悄。楚凝本以为不会有人待在这层,却不想推开门后,看见一个人坐在自己过去的座位上。
他们从后门推门进入,四年没润滑,门轴生满锈,推门时发出刺耳的响动,令教室里的唯一一人立时回头。
他本微皱起的眉在看见楚凝的一刹松开。
怔愣,不敢置信,情绪在他眼中几番变化,他猛地站起身来,一不小心撞到身前的书桌,桌腿擦过水泥地,发出刺啦一声响。
“楚凝?”他惊喜道。
楚凝表情呆呆的,一时间没想起来这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坐在最后一排的,有一天下暴雨,你还在我宿舍睡了一晚……”男人几步走过来,有些着急地想要握住楚凝的手。
却被拦住。
温序伸出胳膊挡在楚凝面前,有话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
男人看了眼楚凝身边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眉一皱,不理他,继续看向楚凝。而温序再怎么阻拦,也拦不住楚凝主动伸手。
细白的手指攥住了男人的袖口,楚凝眼睛一亮,终于从男人带着几分白种人特征的面孔记起了他是谁。
“是你呀,”楚凝努力回忆,“你是裴、裴……”
男人提示他了一个字:“照……”
“裴照墨!”楚凝终于从记忆深处,想起了他的名字。
“裴照墨,好久不见。”他弯起眉眼,眸光盈盈。
第12章 现代世界12
十七岁那年的夏天,裴照墨插班至丹朱高中高三年级的文科2班,在这里读了一年的书,准确地说是放了一年假。
毕竟他早在国外完成了高中课程,也已申请上国外的大学——裴家在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就举家移民,之后的小孩都是国外生国外长,裴照墨这段读书经历,其实没什么可称道的。
但随着裴家人思念故土,将许多产业拓展回故乡,裴照墨与这片他不曾涉足的土地联系紧密起来。他顶头有一个兄长,父母决定让兄长继承裴家在国外的产业,裴照墨则接手裴家在故乡的资产,于是在裴照墨高中毕业这一年,父母想着他还没有成年,参加不了许多大学的课外活动,索性让他来丹朱镇再读一年高三,读完再回去上大学。
许多年前,裴家就是从这座不起眼的小镇走出来的。
裴照墨对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建在山间的小镇,可以从山顶看到底下鳞次栉比的房屋,看不见高楼大厦,只有富有时代特征的朴素民房。道路很窄,许多地方不能开车,甚至因为地势的原因,连自行车都不好骑,但也有顽皮的少男少女会骑着款式老旧的自行车,猛提车头,越过长长的阶梯,后面说不好还会跟上一串家长的怒骂。
骂人的话里掺杂着乡音,裴照墨特地练过的标准普通话和当地人带有方言特色的口音完全不一样。他高大的身躯和有白人特征的面孔也与当地人格格不入——裴照墨的奶奶是外国人。因此为了不影响别人看黑板,高三一整年裴照墨都坐在最后排,下课的时候,有人会好奇地过来问他,问他是不是混血儿。
但是楚凝从没来问过他。
楚凝像是突然出现在班级里的,像他这样漂亮的人,裴照墨刚来班上的时候怎么会没注意到他呢?可事实就是在他来到丹朱镇的几个月后,某天他翻着相当陌生的政治书打哈欠,无意间一抬头,窗边少年明净清丽的面孔才映入他的眼帘,让裴照墨心脏漏跳一拍。
他是不是瞎了?之前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人。彼时彼刻,裴照墨仿佛拭去眼前尘灰,看见了足叫人魂牵梦萦的画布美人。
有同样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
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楚凝身上,无数人想要接近,又不忍打扰。楚凝学习有多刻苦是明眼人都能看见的,没到悬梁刺股的地步,废寝忘食一定算得上了,无人忍心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打扰他,裴照墨也是如此。
他成为了默默关注楚凝的一员。
也许他会就这样看着,看着……毫无交集,直到回国的那天。可那个深秋的夜晚,山上下了一场罕见的暴雨,刚走回校舍的裴照墨猛然间意识到楚凝可能还在教室,抓了把伞掉头往回跑。
他跑得太急,狂风卷携着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那把伞成了彻底的摆设。一口气跑上三楼,裴照墨抹了把额前的湿发,猛地推开后门,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急切地往教室里看去。
恰有电光从窗外掠过,教室里惨白一片。
雷声,闪电声,推门的巨响,吓了正在努力关窗户的人一跳,裴照墨看见了一双带着惊怯的眼睛,映着电光的浅色眼瞳,让裴照墨想起了冰海上漂浮碰撞的浮冰。
“你、你是……”楚凝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同学。
可惜他完全不知道这位同学的名字——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精力分给学习以外的事,包括记住班上人的姓名。
“裴照墨。”体型上已经完全是个成年男人的男生走了过来,帮他关上了被狂风顶着的窗户。
“怎么不开灯啊?”裴照墨问他。
闪电给予的光一瞬即逝,教室里变得漆黑一片,裴照墨拿出手机照明,想去寻找电灯开关,却被楚凝拉住了胳膊。
“停电了,可能是因为打雷跳闸。”碰到男生湿衣下灼烫的皮肤,楚凝下意识缩了缩手指。
雨实在太大了。
还有狂风呼啸不止,拍得窗玻璃哐哐作响,裴照墨担心地问楚凝:“你还要下山吗?”
楚凝摇了摇头。这种天气走山路,很容易出事的。
“我打算在教室睡一晚。”他说道。因为每天都是他最早一个来到教室,也是最晚一个离开,所以老师把教室钥匙给了他,楚凝打算关好门窗后,趴在桌上睡一晚。他有些庆幸自己今天也留在教室又背了会儿书,如果走到半路下起雨,那真是进退两难。
在这里睡?
裴照墨看看硬得要死的书桌,又看看楚凝身上单薄的校服,怎么能睡在这里呢?他抓住楚凝的手:“你去我宿舍睡吧!”
话说出口,男生脸红了起来,好在手机屏幕的光微弱,照不出来。裴照墨结结巴巴道:“我、我睡的教职工宿舍,虽然只有一张床,但、但还是蛮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