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桐宜忽然又害羞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见到儿子这一副模样,周言对他说的话心里有底了,笑眯眯地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语气嗔怪:“真是的,你这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和爸爸说。那厉诚是怎么说的?”
一提起这个,顾桐宜的表情又黯淡下来:“他……似乎不想要这个孩子。”
周言见他刚才死活不肯开口的反应,大抵也才猜到了,顿了一下,又安抚他:“没事,只要这个孩子是他的,你不用担心太多,到时候想办法,让你父亲出面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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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完,顾安和华秋乐似乎还有别的安排,而陆文临和宁昭先告辞准备回公司。
明明是完美的二人世界,结果突然被别人横插一脚破坏了,宁昭有些郁闷。
一上车,宁昭就揽住陆文临的腰,埋在他肩头,闷闷地说:“下次不要和别人一起吃饭了。”
陆文临刚才看他有些沉默,还以为是因为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话少,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此时不由得失笑:“好。你刚才要是不愿意,其实可以直接拒绝的。”
他也有点奇怪华秋乐为什么这么自来熟,明明几人才第一次见面。
但从华秋乐找的话题来看,他对两人绝对不是全然陌生,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是华林山的弟弟,或多或少知道些什么。
正思索着,宁昭抬起头来看他,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今天同事带了一只小猫来上班,毛绒绒的。”
这个陆文临倒是知道:“看到你发的照片了,可爱。”
宁昭挠了一下他的手心,暗示道:“要不要过来摸小猫。”
司机在路口转弯,偷偷在后视镜中瞄了眼若无旁人的两人一眼。
几个月来,作为亲眼见证两人关系突飞猛进,从貌合神离到情投意合的见证者,他心中诸多感慨。
原本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对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持有消极看法,没想到两个主人公倒是越来越乐在其中。
当然,司机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少爷现在既不会随意发脾气,也不会无端折磨人,简直温和得有些脱胎换骨。
听到身后两人亲昵的交谈声,他有些欣慰地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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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班时,两人按林晚玉的吩咐回了宁家。
前段时间林晚玉刚好要带宁信阳出国研学一周,想着顺便把宁昭一块叫上,但恰逢后者易感期,只好不了了之。
宁信阳一段时间没见宁昭,有点想念。或许是被女儿一提醒,林晚玉也忍不住想看看宁昭,亲眼确认一下他的状况。
到达宁家时,已经有两人在沙发上坐着了,正在和宁父宁母谈笑,应该就是林晚玉所说的客人。
宁昭一眼便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上次在妹妹的生日宴上见过面,陆文临还特地给他提前预警过的人。
宁昭先和父母打过招呼了,然后和那人问候示意:“伯父。”
伯父看起来挺祥和的,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宁昭来了。来,这是你堂哥,宁正博。上次信阳生日他有事没来,你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宁昭。”他身边坐着的那个男人面带笑意,立马上前,双手与宁昭相握:“听说你是A大的?好巧,我就在A大念的本科。”
接着,他又看向陆文临:“文临,好久不见。恭喜恭喜,平日太忙了,还没来得及说句订婚快乐。”
……那都是上一个季度的事情了。
陆文临也笑:“谢谢。”
“佳偶天成。”宁正博又看了看他们,笑吟吟地道:“上次找住持解签,人家都说了,正缘虽迟但到,命里有缘,自然会终成眷属。”
他声音不大不小,表情无可挑剔。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宁厉诚自然也不例外。
几人心思各异,却也无人反驳。
宁正博的小姨醉心佛法机缘,整日苦读经书,跪拜庙宇佛堂,对自然天道深信不疑。
有段时间林晚玉噩梦频发,夜里辗转反侧,惴惴不安,于是托宁正博的关系,去了临市最富盛名的寺庙抽签求解,恭问神佛。
得到的回答是:前因非因,后果非果。
林晚玉当时不解其意,不久后却意外得知一个令她久久不能释怀的真相:日夜相伴的孩子并不是她的亲子。
再然后,时隔二十多年,宁昭终于再次回到她身边。
经此一事,林晚玉对这种虚妄之事存了些许敬畏,点头称是,也觉得既然没有缘分,还好当初两个孩子没有走在一起。
如今陆文临和宁昭倒是促成了金玉良缘。
宁厉诚表情不变,倒茶的动作略微一顿,却没说什么,只跟着笑了笑。
陆文临瞥了一眼他的神情,知道宁厉诚心里指不定挂脸成什么样了。
这人有严重的自恋情节,酷爱看别人为他爱而不得神魂颠倒,不喜欢也要钓着,还要高深莫测欲拒还迎地钓。
就像他对顾桐宜也只是相处一段时间便腻味了,却还会光明正大地把人当做男伴带上宴会,任由旁人误会。
真是谁喜欢谁倒霉。
而要说宁家中有谁和宁厉诚最不对付,那么必定是宁正博无疑。
论年纪,两人差不了几岁;论能力,宁正博还比宁厉诚早进公司,多了几番磨炼;论出身,宁厉诚或许稍胜一筹,但伯父手中掌握的核心技术也十分重要。
宁厉诚虽然表面温和,但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情和态度却让人隐隐感到不舒服。而宁正博却接地气得多,对谁都很热情,一点架子都不摆的。
因此平时在公司里,宁正博比宁厉诚更深得人心。
但宁正博最终之所以没有越过宁厉诚成为宁氏集团的继承人,除了宁厉诚有自带的主角buff之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
——他是私生子,十六岁才改姓认回宁家。
无论性格再怎么好,能力再怎么强,只要私生子这个头衔还在,就少不了被人背后议论。
宁家旁支繁多,子嗣遍地,自然少不了明里暗里的竞争,而宁正博私生子的帽子扣上去,极难再摘下来,自动被排出这个体系。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执着宁厉诚身世的原因,他比宁昭本人还希望后者能风风光光地认回宁家,以挫宁厉诚的锐气。
晚饭过后,伯父和宁观峰一同到楼上书房商谈要事,而宁正博便留在楼下和众人闲聊。
宁正博一会儿逗得宁信阳开怀大笑,一会儿和林晚玉讲些求缘祈福的逸闻,一会儿与宁昭聊聊学校的变化,追忆大学生涯。
能说会道,看得陆文临都有些心累。
至于陆文临,宁正博和他并不熟悉,似乎不知道这人除了恋爱脑以外还有什么标签,只好随便夸了两句:“文临的性格真是越来越好,和先前一比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宁昭却忽然出声反驳:“他一直都很好。”
宁昭是真情流露,宁正博却愣了一下,还以为宁昭是在为恋人辩护,笑着道:“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
众人谈笑风生,唯有宁厉诚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只偶尔接几句话,要让不知道的人来看,还说不好谁是客人谁是主人。
气氛正好,林晚玉顺势一提,叫宁昭两人晚上留下休息,正好信阳也想两个哥哥了。
然而宁昭想抱着陆文临躺在家里的床上,再加上在宁家就会和宁厉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沉默了一下,委婉地拒绝了:“明天还要工作,等改天有空了就回来。”
碍于宁正博在场,林晚玉不方便多说什么,嘴角的笑意却淡了点。
宁正博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流转,没说什么,反而扬了扬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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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两个长辈谈完公事,宁正博和伯父告辞离开,宁厉诚又被宁观峰叫到楼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从书房出来后表情就不太好看。
陆文临正在和宁信阳嘀嘀咕咕地讲话,宁昭似有所感,忽然抬头。
宁厉诚站在楼上,往他们的方向看来。
这次视线倒毫无掩饰,平日里挂着的那副假面消失不见,目光沉沉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