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两人骑马的速度不慢,雁惊寒自是知道他那玉簪十有八九是摔坏了,特意去寻更是耽搁时间,眼见着十一动作,只得连忙伸手将之拦下,对上对方不解的眼神,他顿了顿,终是朝他手中一指道:“就用这根吧。”说着便转回身去不再看他。
十一总觉他语气有些不对,有心想要再问,但眼看着二人耽搁了这一会儿,峨眉众人已远远停下在前方等着,想了想,便一边伸手替对方将头发束好,一边轻声道:“主上且先将就些,等到了潇城属下再去另买一根玉簪?”他亦知道雁惊寒往日里更喜玉簪。
雁惊寒听了这话,微微转了转头似乎想要回身看他,然而下一秒,也不知是否怕妨碍十一动作,他又硬生生顿住了,只照旧看向前方,已到嘴边的那句“不必了”亦未曾出口,只是过得一会儿,又听他突然出声道:“嗯,我不喜此物。”他此话出口,语调仍是淡淡的,但一字字皆清晰可闻,又兼之起得突兀,那话中的强调之意便显得格外明显。
话音落下,连雁惊寒自己也觉得自己这前后不一的样子有些生硬,恰好此时十一动作完毕,他下意识又想转头去看对方神色,只是到了最后,也只动了动眼珠子。
然而如此一来,他势必是无法看到对方面容的,只依稀感觉到十一似乎点了点头,声音仍旧平稳,还不忘自省道:“属下明白,是属下疏忽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疏忽?雁惊寒听了这话,终于再忍不住,将方才三番两次止住的动作做完,视线正正落在十一脸上,然而对方脸上神情分明是与他所说之话是如出一辙的理所当然,他张了张嘴,面对的又是对方一脸不解之意,顿时只觉自己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口闷气压在喉间不上不下,最后也只得闷声道:“走吧。”
说着便转回身,径直扯住缰绳策马往前飞奔而去,十一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甩下马背,他右手往后一撑,堪堪将自己稳住了,待到坐稳后,又想着伸手将那绳子接过,然而他一只手刚伸出去,却听“啪”的一声,正是雁惊寒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在他手背上。
十一到了这会儿,自是明白自己方才惹了对方不快,然而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根源在哪里,加之他此时无法看到雁惊寒神色,便更加无从推测,想了想,也只得如上次一般,仍旧老实将手伸着。
然而他等了又等,直等到手臂都酸了,雁惊寒却不再动作,只一心策马,他试探着将手收回,对方亦是视而不见。
十一见状,心中不由得七上八下,一会儿忧心对方手掌伤势,一会儿又忧心对方心情,张了张口,终究忍不住问道:“主上......”
然而他话音刚起,却立时被雁惊寒打断了,只听对方咬牙道:“闭嘴!”话中的恼怒已是昭然若揭。
十一听罢,自是立刻闭口不言,一双眼睛却仍旧不死心,想去察看雁惊寒神色,但从他这个角度,至多也只能看到一个侧脸,于是,过得不久,他又听见自家主上的声音再次从前方传来:“闭眼!”同样是两个字,掷地有声,恼意已更甚先前。
十一闻言,只得立时将双眼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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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心动不觉
雁惊寒既让人闭嘴又让人闭眼,说完后也不见下文,十一摸不准他是何意,又不敢擅自违令,便只得一直维持着这副哑巴兼瞎子之态,马蹄踏在地上的“嘚嘚”声在耳边不停回响,应和着他起伏不定的心跳声,搅得人越发鼓噪不安。
十一勉力定神,细细回想方才的一切,却仍旧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他浑然不觉自己将视线定在雁惊寒身上是一件错事,毕竟往日里他亦是这般时时守着看着,然而许多事情,往往是不上心时便毫无所觉,一旦上心便觉所有同往日一样的言行,亦可延伸出不同的意味,好比十一的这一看,于雁惊寒而言,比起看“主子”一说,总归是更易想到看“心爱之人”,又如何让他坦然受之?
十一双眼紧闭,莫说自家主上,就连沿途所经路况亦不能知晓,便只得尽力放开双耳,用自己仅余的感官去捕捉周边动静,他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听到雁惊寒动作间的衣料摩挲声,听到他由于驭马而微微加快的喘息声,十一好似被这点声响拉扯,不觉往前靠近了一点,于是他的另一个感官亦变得灵敏起来,他闻到雁惊寒衣裳上残留的熏香味道,这香味本就淡薄,又兼被草木气息沾染,本该消尽于无,然而十一分明只触到一点引子,鼻端却已擅自将之补全。
因为他对这香实在太过熟悉。
雁惊寒身为揽月楼主,往日里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身上所穿衣裳皆用香料熏过才会上身,十一平日在暗处看着,并不确定此种习惯究竟是对方个人喜好,还是侍女服侍揽月楼楼主必行之规,但他自觉对方出门在外,一应用度已堪称粗陋,虽说雁惊寒从未就此类琐事说些什么,但他也总怕自家主上委屈不适,便少不得设法在某些便于行事之处补全一二,好比他着意安排的吃食,好比对方从未缺过的新衣,还有这衣裳上从未断过的香薰。
雁惊寒夸他一句“细致妥帖”确不为过,光是他眼之所见、身之所感,十一便已将这四个字做至十成十,更遑论还有许多他未曾留意之处。
一行人马不停蹄,过了将近两个时辰后,十一耳听着周围人声渐沸,便知他们应当已入了城门,潇城虽不如扬州繁华富庶,但乃南北往来常经之地,因此亦算得上地广人多、热闹丰足,举目望去,随处可见习武佩剑之人往来穿梭,想必亦大都是往常青门而去。
中原武林许久未逢此等盛会,武林中人大都兴致勃勃,诸如五大门派之流自是不可能缺席,再说其余中小门派,有嗅觉敏锐的早已察觉到此次大会之下的暗潮汹涌,少不得要趁机多看多听,以防站错了队、倚错了势,还有一些则是左右无事,一则应召前往以示对常青门之尊重,一则亦可趁此机会多多结识同道之人,再则还有刚刚流传开来的“蛊虫之毒”,一时间江湖中流言四起、众说纷纭,众人也少不得要在这武林大会上论个究竟。
先前在宜阳镇中还不算显眼,如今到了潇城,雁惊寒打眼扫过,便已从穿着打扮认出好些门派弟子,而能让他辨出的自然也是些在江湖上说得出名号的。
峨眉众人一路奔波,进了城门后便径直往客栈赶去,雁惊寒观她们行事,好似无意与其余武林人士寒暄攀谈,但峨眉乃女子门派本就多有不便,又兼常年居于金顶之上,虽说其中大部分仍是俗家弟子,但派中教义森严、规矩繁多,历来讲究个修身养性、远离纷扰,故而他一时也未觉有异。
雁惊寒本就不欲与峨眉多生牵扯,此番所为着实是出于无奈,因此刚进城门,他便策马往前紧追几步,待到与走在最前边的扶宁并行,再调转马头朝对方一拱手道:“多谢女侠相助,几位想必是要往客栈而去,在下亦急着赶往家中店铺报个平安,这便不再同行了。”说着便摆了摆手,示意十一翻身下马。
扶宁早在他上前之时便已策马停步,闻言也不多做挽留,只点了点头道:“姜公子不必客气。”倒是灵云突然“咦”了一声,脆生生问道:“十一,你为何闭着眼睛?”话音落下,就见她已动作麻利地跃下马匹,“蹬蹬蹬”几步冲到十一跟前,瞪大眼睛好似要看看他双眼是否出了什么毛病。
她这声音颇大,话音刚落峨眉众人已纷纷朝十一看去,雁惊寒见状,脸上神色罕见地空白了一瞬,等他视线亦随着灵云动作转到十一脸上,更是难得地显出几分尴尬之色,无他,他早已忘记自己先前所言了,更没想到十一竟当真会一路闭着眼睛不动,方才自己示意他下马时分明未见有异,这人究竟是如何察觉自己意图的?
雁惊寒顿了顿,眼见着众人还在等着十一答话,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解释,幸亏十一机灵,他好似从自家主上微妙的停顿中,意识到了对方的窘迫,立马若无其事接口道:“在下方才不防,有沙子进了眼睛,故而闭眼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