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玉佩轻轻晃动,雁惊寒伸手将之捧在掌心,暖玉生热,即便在这还未回暖的时节,亦让人觉出一点春天的暖意来。
身后传来十一故作疑惑的声音:“主上,这纸条可是昨日主上出去之时留给属下的?上面写的什么?属下现下能否打开看看?”
十一直接点破这纸条“来源”,显然大有几分让雁惊寒无从拒绝之意。
雁惊寒闻言不免有些好笑,听得身后脚步声靠近,他稍稍转头去看十一神色。见这人仍是那派面无表情的样子,触及自己视线却又不觉垂眼,他心中一动,拇指在玉佩上轻轻抚过,也不知是如何作想,突然不咸不淡道:“没什么,胡闹罢了。”
十一......
作者有话说:
这两个人......耽误我走剧情的进度(bushi)
第147章 朱砂绘线
又是几日过去,眼看武林大会已是召开在即,比之头两日,雁惊寒却好似反而变得清闲起来。
整整三日的时间,他除却偶尔与胡若眉碰面,便是在武陵城中各处闲逛,甚至连整个常青门,但凡能去的地方大约都被他一一逛了个遍。
若只从雁惊寒这几日行迹来看,大约无需遮掩,旁人也只以为他是哪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门派弟子,来武林大会不过纯粹为着凑热闹罢了。
原本因着胡若眉之故,头先还有些门派弟子见雁惊寒与十一身穿聚海帮服饰,便有意无意地过来攀谈几句、打探消息。而后见他二人通通一问三不知,整日只顾游玩,也不说与人切磋论武,便都作鸟兽散了。
“只顾游玩”的雁惊寒此时正坐在屋中,提笔苦思。只见他面前的桌上正铺着一张约八尺的宣纸,其上笔墨未干,正是一张刚刚画就的布局图。
这布局图画得并不如何精细,甚至只大略标注了各处的地形以及方位构造,但若是常青门的人见了,定然也一眼便能认出这是自家门派的布局。只是奇怪的是,若说这图乃是为着勾画常青门种种,但不知为何,这图上所画偏偏又还在往外延伸,一直到了靠近城南的某处较为荒僻的野地中。
而除此以外,更为引人注目的则是在这布局图上,作画之人以朱砂为墨,隐隐牵出的某条线路。只见这红线以常青门祠堂为起点,中间似有枝节延伸,但走向并不确定,唯一清晰的便是这条正与靠近城南的荒野相连之路。
红线绘在墨迹之上,异常显眼,仿若隐在暗处的通道终将浮出水面。
十一手中正捧着一张前两日设法自官府中偷出的武陵城布局图,只是这图纸十分老旧,其上所绘种种又与现今构造大有不同,细看之下,才知乃是出自前朝。
而他身前靠近桌角的地方,则还摆着另外几张图纸,仍是布局图,墨迹亦同样出自雁惊寒之手,只是其上所绘同样与前朝有关——正是他们这两日通过多翻查访询问,勉强复原出的常青门前身,即那位前朝异姓王的王府布局。
雁惊寒此前跟踪沈毓乔入密道,匆忙之下虽未能细探,但对那密道中的砖石等物却曾着意留心,它们绝大部分一看便知年代久远,但有些地方则是不然,想来该是中途曾经过一番修补完善。
那密道深远复杂、其中又设重重机巧,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修成,沈正这个武林盟主统共才当了二十余年,纵使常青门这些年日益强盛,想必也不会如此浪费。更何况修一条如此复杂的密道,一个武林门派能用来作甚?此举实在是没有必要。
如此一来,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密道是原本就存在的,而常青门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雁惊寒在出楼之前,既已打定主意要前来武林大会,自然要事先有所准备。故而为着谨慎起见,他早已将楼中与常青门乃至整个武陵城相关的资料都一一看过。
而此时此刻,想通此节,他几乎立时便忆起资料中所载:民间曾有传闻称,当年那位异姓王乃是因着心怀反心而被前朝皇帝秘密赐死。
如今看来,这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如此大的手笔,常青门底下这密道想必正是这位王爷用来屯兵积粮、暗度陈仓之所。
而朝代更迭、物是人非,这密道辗转落入常青门之手,做的也照旧是见不得人的事。
雁惊寒这几日多番辗转,所寻之人中自然也包括前朝曾参与过这密道修建的匠人后代,只可惜时代久远,此事又做得十分隐秘,纵使找到了人,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只其中一位老者,据闻祖上乃是有名的机关巧匠,曾被当时的常青门门主请去维护密道中的机关暗门。虽然在此过程中,对方十分谨慎,不仅在通行途中令其全称蒙眼,更是请了数十位工匠,有意将他们打散拆开,其后再时不时转换方位,以使人无从辨别所处位置。
但这位巧匠兴许是兴趣使然,十分痴迷这暗道设计,自出来后数十年仍旧凭借脑中所记钻研不停,留下了不少手稿。
虽说稿上所记十分杂乱、亦没有章法,有时是对某处机关构造的复现,有时又是对记忆中某日所行方位的大略推测......但也算留下了不少信息。
雁惊寒将笔搁下,再次将已看过数遍的那叠手稿拿过,翻到某处,扶额沉思起来。
他认真做某事时向来十分专注,很有几分浑然忘我的境界。十一见状,也不擅自开口打扰,只站在一旁随时替对方研磨铺纸、适时递上所需的种种东西,以及在雁惊寒问起时,时不时与其商讨一二。
此时见雁惊寒暂不需要,他便将手中的那张图纸轻轻收拢搁在桌上,又忍不住顺势倾身去细看他方才所绘之种种。自十一岁起,十一人生中的大半目光便都投注在雁惊寒身上,自然知道对方记忆力过人,但今日一见,他却仍旧不免暗自惊叹。
雁惊寒此时所为,显然是在结合此前密道中所见所感、以及这诸多的图纸记述,还有常青门门派布局比之其前身王府的变动,来大略推测常青门密道可能有的走向。
要知即便只是一个粗略的推测,但想要完成此事,除却记忆以外,逻辑、想象、以及对方位布局、机关设计的了解等都不可或缺。
十一自问若是换了自己,兴许还不如冒险再去那密道中一探来得有用,他扫了一眼纸上看似凌乱却已初具条理的红线,视线再次转向雁惊寒沉静深思的侧脸,久久不曾移动。
这世上大抵有些人就是要让人心驰神往的,天人之姿、天赋过人尚且不够,还要如此聪慧、如此勤勉、如此专注,如此可爱......如此这般地具有吸引力。
这一琢磨便是一整日,雁惊寒连饭也顾不上吃,直等到夜色已深,才算彻底搁笔。
十一一直守在对方身侧寸步未离,此时见了雁惊寒动作,心中已有所感,便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主上画完了?”说着视线亦不觉朝桌上看去。
雁惊寒确已画完,只是他行事向来谨慎,搁笔后便仍不忘再行确认一遍。此时听了十一这话,这才稍稍回神,从方才那种全然投入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见对方想看,又顺势侧了侧身,一手支额半靠在椅上让开距离。
雁惊寒今日几乎都在伏案埋头,此前聚精会神尚不觉得,此时放松之下才发觉自己双眼疲累,隐有胀涩之感。不由下意识就着这姿势伸指在眉心按压缓解,同时闭上眼睛道:“尚缺验证。”
雁惊寒这四个字说得突然,亦不曾点名是哪处需要验证,但十一视线落在图上某处,却已然心领神会。几乎立时便开口接道:“主上......”
他原本大约是想问“主上接下来打算如何”之类的话,但此时话刚起头,见了雁惊寒这般动作,又不免话锋一转,连忙问道,“主上双目不适?让属下看看?”话音落下,已然弯腰伸手,凑近朝雁惊寒双目眼皮探去。
雁惊寒闻言,察觉到他意图,不由收回手来,配合地睁开眼睛。然而也不知为何,十一到了此时,手上动作却是一顿,只双眼微微睁大朝他眉心看去。
雁惊寒方才太过专注,大约不曾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指尖已沾上一点艳红,随着方才动作,正正点在他眉心正中。
这朱砂大约已有些干了,从手指粘在眉心只剩细小的一个圆点,但朱砂艳红,点在他额间便仿若雪中红梅,自有一股摄人神韵。偏偏他那双眼睛还要带着几分不解看向十一,仿佛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引人注目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