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惊寒与十一同时抬眼看去:“不错,常青门势大压人,比之沈正这些年处事,沈慎给人的印象可谓温和许多。只要他自身没有什么问题,众人想必乐见......”雁惊寒话音戛然而止,只见视线所及之处,寻蜂竟突然调转方向,往另一头飞去。
当此关头无需多言,两人只匆匆对视一眼,便同时转身追着寻蜂而去。然而雁惊寒走出几步,不知想到什么,只见他匆匆抬眼再次确认寻蜂方向后竟突然调转步伐。十一眼睁睁看着对方往回走去,还未及反应,却见雁惊寒竟倏然运起轻功,不顾正厅之中高手云集,转眼便已隐入屋顶之上,不见踪影。
十一见状,霎时心中大惊,他有心想要紧跟而上,却只能被雁惊寒动身前那一眼钉在原地。
寻蜂乃是专门受驯而成,颇具灵性,因着驱使之人未动,此时便也只滞停于半空之中。十一依照雁惊寒示意不敢擅动,一时之间,竟也仿若这只滞停的蜂一般,被硬生生定格在某个瞬间,只仍旧维持着蓄势待发之态,因为太过沉寂,以至于乍一看去倒像是失了生机一般。
直到不知几息过去,十一右耳微动,视线所及之处终于扫及某个身影。
雁惊寒也知此行有些冒险,故而动作十分迅速,几乎只找准位置往后一看便折身返回了。他脑中记挂着方才所见,见十一迎上前来,也顾不上多说,只以眼神示意再次追着寻蜂而去。
其实以雁惊寒的轻功,一来一回不过转瞬之间,十一方才又刻意放开耳力细听,既无动静那自然说明一切无碍。然而他在对方落定之后,却仍旧忍不住将其周身细细打量一遍,仿若某种确认一般。
右耳一阵刺痛传来,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依稀从耳蜗流出,十一紧跟在雁惊寒身后,浑不在意地抬手擦去。
雁惊寒先前观寻蜂所指之方向,便推测陆三该是返回了弟子院落。这时一路跟去,就见果然所料不差。
他与十一出门之时并未熄灯,故而此时走到院外,透过门扉便可依稀看到屋中人影闪过。见状,雁惊寒没有刻意放轻步伐,果不其然,一推开门就正对上陆三双眼。尽管对方面上不显,他却没有错过推门那一瞬间陆三眼中稍纵即逝的警惕。
雁惊寒不动声色,视线却毫不遮掩地将陆三周身打量了一遍,想到方才所见,他也无意再拐弯抹角,遂开门见山道:“你潜入正厅后方做了什么?”
“我昨日按你说的把人放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大约是雁惊寒的眼神过于锐利,陆三还不知该怎么解释为何自己一夜未归,他自觉此时气氛尴尬,遂有意交待起昨日帮秦宛脱身之事。只可惜话一出口,已然被对方一句话硬生生堵回口中。
陆三睁大双眼,显然对雁惊寒知道自己行踪之事颇为吃惊。他在大多时候,都有一种近乎惊人的直觉,譬如此时,陆三就能隐约察觉到雁惊寒话中的威压之意,很像他师父即将撸起袖子揍人的前兆。
想到这里,陆三下意识心生警惕,然而很快又因为对方没有恶意而放松下来。
雁惊寒看着陆三,仅从前晚来看,这小子嘴严得很,他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再费一番功夫。熟料不过片刻,却见对方突然垮下肩膀,接着仿若半死不活一般趴在桌上,半张脸被桌面压得变形,沉沉叹气道:“姜大哥,我听说揽月心法厉害得很,你们揽月楼应当也十分厉害?”
他这话同方才所言可谓风马牛不相及,然而雁惊寒听罢,却敏锐地意识到什么,闻言并不否认,只坐在他对面道:“嗯。”
“那我说了,我们便是真正的同盟了。”陆三听他应了,又将脸抬起来,用下巴做支柱将整个脑袋撑在桌上,看了看雁惊寒,话音落下又意有所指般看向十一。
自与陆三相识以来,雁惊寒对其印象最深的无外乎“少年”二字,然而此时此刻,少年肩上却好似有沉沉重担,陆三的直觉或许已让他预感到某种不详。正如兽类结群以增强实力,什么是真正的同盟,雁惊寒自然清楚。
自来世事蹉跎、少年易老。
雁惊寒与十一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自然。”
作者有话说:
谢谢评论和打赏。
准备走剧情了,武林大会应该是本文最难写的剧情,许多之前埋下的线都将在这里收回,说实话很有压力,如果哪里写得不够好希望大家轻拍,么么~
第164章 风雨之前2
陆三将折好的信纸塞入竹筒,接着走到窗边压着声音打了个呼哨,一只黑鹰便盘旋而来,径直穿过半开的窗户停在他左肩上。
这只黑鹰显然一直守在附近,听得陆三召唤便立时现身。只见它个头在同类中不算强壮,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停在陆三肩头便一边亲昵地蹭他脸颈,一边警惕地打量屋中另外两人。
“小黑。”陆三见状,先是笑着唤了唤它以示回应,接着绑好竹筒,抬手在这只黑鹰背上轻拍几下,就见这鹰好似收到某种讯号般,立时直掠而起,迅捷无声地消失在夜色中。
雁惊寒抬目望去,脑中再次闪过两人方才的那番对话。
“昨日小黑找到我,腿上绑了师父写的信,说有两个人进了常青门,让我设法查探这二人动向。”陆三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老头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连这两个人样貌都没有摸清楚,只说是一男一女,其中那名女子脸覆黑纱,浑身遮得严严实实,该是容貌有毁,应当不难辨认。
我这几日为了查探合欢宗动向,除了正厅后方,早将常青门各处摸了个遍,实在不记得有哪里见过这二人。“话到此处,陆三状若困惑般地挠了挠头,接着不知想到什么,神色难得有些严肃起来,只见他坐直身子口中不停道,“正好我心里也有一件事需要前往探明,想了想,只能想法子偷溜进去看看。
我在外边探查了许久,正好撞见刚入武陵城时曾见过的一名接应合欢宗的弟子出门,便尾随了上去,趁机将人打晕了。接着换上他的衣服再易容一番,趁着天黑潜了进去。“说着陆三意有所指般朝床底看去,十一见状,上前弯腰一捞,果然就抓出一件常青门弟子服饰来。
雁惊寒一面朝他手上投去一瞥,一面只听陆三接道:“我特意绕道从其他院落靠近中间,有了这个身份遮掩,起初尚算顺利。直到终于到了沈正所居院落,我发现里面往来的婢女小厮皆已换做合欢宗之人,她们分散在院子各处,根本不容人靠近。
我害怕久拖下去,那名弟子醒来坏事,便示意小黑闹出动静引人注意,接着冒险潜了进去。说来也巧,也正是在此时,我刚好扫见了师父所说的那两人——原来沈正房中通有暗道,这二人正是从暗道进的常青门中。“回忆到这里,陆三略微皱眉,仿若惊魂甫定般拍了拍胸脯,看着他二人感叹道,“那个沈慎果然武功不低,又十分警惕,几乎是我刚落在屋顶上时便已有所察觉,幸好我早有准备,没有停留转身就跑。”
陆三说起话来,也同他性子一般,带着点少年人的急躁跳脱,一大段说下来绘声绘色、不带喘气的。
雁惊寒自听他提到“一男一女”,知晓有人与秋菱同行,心中已是一惊。依照陆三所言,看来十一昨晚见到秋菱的时间显然在他之后,那么那名男子去了何处?是又从密道折返了?
雁惊寒脑中思绪不停,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也不出言打断,只耐心等对方继续往下。
只见陆三说到这里,仿佛也不觉陷入回忆中,面上惊疑之色一闪而过:“沈正住所就在正厅正后方,原本以我的武功,纵使对方发现,想要逃出去也不在话下。何况院中都是合欢宗之人,纵使他们想追也不得不有所顾忌,唯恐引起其他各派之人注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合欢宗众人就好似一直在等人潜入似的,几乎是沈慎刚刚发现我,其他人就已经迅速响应。他们反应太快,院墙边又到处有人守卫,我见势不对,只好想办法围着院子兜圈,免得被他们抓住。”
他话说得轻松,但雁惊寒心知一个沈慎已经难以对付,再加上合欢宗众人,既然已经露了行迹,若不能成功脱身,那么被抓到只是早晚的事,陆三当时的情形必然十分危急。但对方既然能在里面躲了一天一夜,难道是有人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