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粥喝着确实适口暖胃,那女子见他态度和善,似乎也不好拒绝,抬手接过粥碗,边喝边道:“我叫林蝉。”这便是回答雁惊寒先前的问题了。
心中猜想证实了八九分,雁惊寒面上笑意更显,温和有礼道:“在下姜寒,泉州人士”抬手朝十一示意,“这是在下的护卫十一,因着家中有些铺面在扬州城中,此次外出游玩便顺路过去查看一番,”顿了顿,状若无意道,“不知林姑娘可是也要去扬州城中?”
这条道便是往扬州去的,这姑娘也不否认,只看着他道:“没错,不过我在扬州城中有些仇人,只要你们帮我入了城,我便将解药交出来,决不为难。”
“这......”雁惊寒面露担忧,有些犹疑地问道,“不知林姑娘的仇家是何人?”
“这就不要你管了,你只管按原计划入城便是。”对方闻言瞪他一眼,将喝完粥的碗放下,径直起身往车厢内走去。
待她进去后,雁惊寒站直身子,若有所思,十一上前一步,便见他转头看过来,朝他用口型示意“唐蝉”二字。
十一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心中早有猜想,见状连忙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雁惊寒见他明白,便也打算往车厢里去,刚一动作却又停住了,想了想回身抓过十一右手,在他掌心写道“药如何?”
十一冷不防他这一动作,整条手臂都麻了一下,掌心仿佛被细小的绒毛划过,令他手指忍不住微微蜷曲。
雁惊寒写完便松开手等他答复,虽说他心中有数,即便那药真是毒药也有办法弄到解药保全十一性命,但到底还是确认一番比较放心。
十一定了定神,摇了摇头以示无碍,影堂中也有基本的毒药训练,他早在那药丸入口之时便趁机辨认过,十有八九只是普通伤药。
“嗯。”雁惊寒放下心来,掀开帘子上车。
一进车厢,就看到唐蝉正坐在他往常坐的位置上,掀开左臂衣袖处理伤口,见他进来,也只是抬眼一扫便收回眼神,并不说话。
倒是雁惊寒,想了想出言问道:“可要在下回避一二?”
“不必。”唐蝉将左臂上胡乱缠的白布撕开,露出上面一指来长的伤口来,这伤口应是刀伤,看上去有些时日了,将好未好的,明显没有得到妥善处理。
毕竟还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大约是疼得狠了,唐蝉边上药边忍不住嘶嘶抽气,雁惊寒施施然在小桌旁坐下,挑了挑眉全做不见。
唐蝉咬着牙上完药,拿起那白布翻来覆去看了两眼,抬头朝雁惊寒道:“喂,有没有干净的白布?”语气颇不客气。
白布自然是有的,但雁惊寒不乐意给,言简意赅道:“没有。”他语气温和,脸上带着笑,让人寻不出一点差错。
十一正用碟子装了热好的肉饼进来,闻言动作不变,又从抽屉里拿了两蝶糕点出来放在桌上。
雁惊寒见了,拿筷子夹起饼咬了一口,又朝十一示意道:“你也吃。”
“是,多谢公子。”十一说着用油纸包起一个拿在手里,坐在另一边依言吃起来。
两人旁若无人地吃东西,唐蝉坐在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他们俩是故意的,可雁惊寒的态度又让她找不出错处,她咬了咬牙,将那布条丢出窗外,打算从自己衣服上撕一块下来,可她这几天东躲西藏,衣服也早就脏了,想她堂堂唐门圣女,何曾吃过这种苦,暗暗将那胡广泉骂了千百遍,越想越觉委屈气闷。
她气得瞪大双眼,抬头见雁惊寒吃得正香,朝他身上打眼一扫,猛然起身揪住他衣领,伸手就要扒他衣服,嘴上还气势汹汹道:“既然没有白布,那就.....”“砰”的一声,她还未及反应,人已重重朝旁边跌去,正落在她先前坐的位置上,脑袋猛然在车厢壁上一磕。
唐蝉下意识抬头,正对上十一直直盯向她的双眼,那眼睛暗沉骇人,如要噬人的狼一般,令人遍体生寒,然后不过一瞬,对方已转回眼去,半跪在姜寒面前,替他整理衣裳:“公子可好?”看上去与先前并无差别。
饶是雁惊寒也被唐蝉这番动作惊得呆了一下,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男女有别,这唐门圣女也太不拘了点,因此他方才并未阻止十一动作。
见唐蝉这会儿正直勾勾盯着十一看,显然有所怀疑,想了想顺手抓住十一衣袖撕下一块递过去,状似有些讨好地笑道:“林姑娘见谅,我这护卫也是护主心切,这布条权当是他赔礼道歉了。”
十一......
唐蝉闻言却并不动作,他看看那布条,又看看十一,突然问道:“你这护卫是从哪里找来的?”她并不傻,更何况她自小习武,对某些东西自然有着武人的直觉。
十一心知自己刚才情急之下出了差错,闻言不待雁惊寒答话,站起身接过那布条送至唐蝉面前,看着她道:“十一乃是孤儿,幼时承蒙公子相救,后又请了师傅专门传授武功,自当以命相护。”
他眼中是全然的赤诚恳切,连唐蝉也忍不住微微动容,她没好气地一把抽过那布条,边包扎边郁闷道:“知道了,本姑娘才不稀罕欺负他这花瓶,传出去还怕别人说我堂堂......咳......说我以武欺人!”
十一听了她这话,知道刚才那一下算是过了,转而又意识到什么,小心觑了一眼他家主上的神色。
雁惊寒一下从贵公子降级成了花瓶,只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车厢里一时无言,不一会儿几人便启程出发,这地方离扬州城中不远,三人赶在天黑之前进了扬州城门。
甫一进门,便见街道两旁间或守着几个服饰统一之人,正在观察来往行人,十一目不斜视,驾着马车自顾自往前,期间有二人伸手将他拦下询问情况,腰间赫然挂着聚海帮的腰牌。
十一照着雁惊寒在城外那番说辞又说了一遍,那二人掀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这才放行,虽说态度全程算得上客气,但光是这大白天在街上拦人的行为便可见聚海帮在扬州一带的地位。
等离得远了,躲在车厢底下的唐蝉这才从窗户翻进来,颇为不忿道:“哼,作威作福。”
雁惊寒闻言挑了挑眉,心想唐门在自家地盘只怕也不遑多让。
几人到了客栈,十一翻出件带帽子的斗篷来给唐蝉穿上,二人跟在雁惊寒身后进去,定了客房便径直往楼上走去,倒也并不引人注目。
小二只以为是哪家公子带人出来游玩,扬州繁华,往来人等不知凡几,这也算是常事,将人引到客房,心下默默感叹了一番雁惊寒的容貌气度,也不多加打探,便手脚麻利地依言下去备菜了。
唐蝉推开房门,想了想有些别扭地拱手道:“多谢二位。”
雁惊寒点了点头,看着她并不说话,唐蝉看了十一一眼,顿了顿咬牙道:“只要你们不将我的行踪泄露出去,七日后解药自会奉上。”说完便自顾自转身进去了。
雁惊寒看着关上的房门,神情未变,也转身朝旁边走去。
十一跟在他身后将门关上,回身半跪道:“主上?”
“嗯。”雁惊寒垂眸沉思,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上敲了敲,过了一会儿吩咐道,“盯好唐蝉。”
“是,属下遵命。”
作者有话说:
唐蝉——一个无知无畏的大小姐,她会后悔的
第16章 “寻蜂”觅人
到了晚间,十一照例在自己房间洗漱过后,抱着被褥过来雁惊寒这里打地铺,敲了敲门,得到允准后推门进去,此时雁惊寒正半坐在床上看书,听到声音只抬头扫了他一眼,并未多言,自南江镇那晚过后,他便默许了这种状态。
扬州城中的客栈比起南江镇中的自是宽敞客气一些,房间里除床以外,靠窗的位置还摆着一张矮塌,十一进门后将被褥随手放在那矮塌上,朝雁惊寒走近道:“主上,属下替您将头发烘干?”
“嗯。”雁惊寒点点头,他刚沐浴完,只草草擦了擦,发尾处还在滴水,将后背洇湿了一小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