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显然是自“失忆”起了。
雁惊寒手上内力微吐,不着痕迹地在秋菱体内运转,助她将身上内伤以及起伏的心绪稍稍平定。
场中有一瞬寂静。
下一秒,只见雁惊寒突然退后两步,再一开口声音已与方才截然不同。他刻意模仿沈慎:“此事我可代段前辈回答。据她所言,当年自己死里逃生后,侥幸得人所救......然后不知为何却突然失忆了......方令她彻底恢复记忆。”
不,不只是声音,有记性好些的人听了,几乎立时便反应过来,雁惊寒此时口中所言分明与先前沈慎在演武场上问秋菱的话一模一样!
“段前辈,可是如此?”
“是。”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只见秋菱双眼渐渐呆滞,而后点了点头,同样以一种与在演武场时如出一辙的语调答道。
这场景落在人眼中,近乎诡异。
雁惊寒声音再变,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仿若鸣钟入耳:“秋姨,你看清楚,我是谁?”
秋菱闻言,脸上神色几番变化,只见他看着雁惊寒,嘴唇嗡动半响,如此简单的问题,却好似无论如何也无法回答似的。直到最后,终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摄魂术?”
“摄魂术!”
随着袁擒鹤与慧因师太的声音同时响起。雁惊寒神色冷硬,连忙伸手将秋菱扶住,接着急点她周身几处大穴。
待确认人已无大碍,这才倏然抬头目视众人,已一种几乎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诸位看清楚了,我揽月楼向来与中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历任楼主也从未有过对中原武林的不轨之心,此事不过是有心之人陷害。此人计谋深远,如此不过是为了引我们双方相斗,她好坐收渔翁之利。至于叶卜......”
雁惊寒无视众人因为摄魂术惊骇莫名的表情,恰到好处地含糊带过,还不忘提及沈慎道,“此人犯下大错,早已被我关入揽月楼刑堂。至于今日他为何会现身此处,又为何会诬陷于我,在下不介意当面与沈少门主对峙。”
与此同时,还是常青门外,还是同样的位置。
吹笛人看着不远处正朝此处山脚渐渐靠近的武林人士,隐在幂篱下的嘴角不由冷冷勾起,只听她沉声道:“告诉赵飞逸,假使密道中但凡有一人活着出来,我就要她的命来抵。”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好似合欢宗宗主的命也不过轻易便可取之,听在人耳中,无端令人畏惧。
“是。”回话的仍是那名断臂女子,只见她视线同样与吹笛人落到一处,毫不掩饰眼中的寒芒,“师父,那这些人......?”
吹笛人闻言,并未直接回答。山顶之上风声渐大,吹得她幂篱簌簌作响,只见她沉吟片刻,倏然话锋一转问道:“可有确认雁惊寒踪迹?”
“据赵飞逸所言:并未。”那断臂女子说着,不由咬了咬牙,眉间扼腕之色一闪而过,细看下来,还有几分不甘与狠戾。
吹笛人听了这话似乎并不意外,只见她负手于后,不急不缓道:“我猜他此刻就在常青门内。如今找不到黄岐,我们已别无选择。”
“可他也未必能如何,揽月楼不是还有一个雁惊鸿吗?”闻得此言,只见断臂女子似有不服,下意识反驳出声,只是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连忙恭敬低头。
“呵,雁惊鸿?”吹笛人话中似有不屑,末了却并未展开细说,只道,“你太小看雁惊寒了,对付这样的人,唯一取胜的法子便是出其不意,不给他任何机会。”话到此处,只见她倏然转过身来,纵使隔着幂篱,也挡不住眼中的锐利之色,“自成功接触黄岐起,雁惊寒便已抓住转圜之机。我猜今日过后,若他不死,等着我们的便是中原武林与揽月楼的夹击。”
“是,徒儿明白了。”断臂女子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心中一惊,越发低下头去。而后顿了顿,想到什么,复又斟酌着问道,“那宫主那边......”
“宫主自会明白。”
“是。”
“准备布阵。”
“是!”
随着吹笛人最后几字出口,只见断臂女子沉声应下,很快便消失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雁雁模仿沈慎的这句话见170章 ,别问我为什么他可以一字不差的记住,答案吹笛人已经说了,因为他是雁惊寒!
第191章 取信于人
传闻摄魂术控人心智,严重者还可将人变做傀儡。甚至如秋菱这般,纵使乍一看去,只是设法种下暗示,让她在面对某件事或者听得某种言语时做出某种既定的反应,但时日久了,亦会于人神志有损。
否则刚才雁惊寒也不会如此小心翼翼,并不径直戳破,而是引导秋菱自己察觉不对,让她主动挣脱摄魂术之控。为的便是怕一招不慎、刺激太过,反而弄巧成拙。
“还有摄魂术,”密道中,雁惊寒话语不停,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诸位纵使不信我,也该相信袁掌门与慧因师太的眼力。”
说到这里,只见雁惊寒着意朝二人示意,而后又缓缓踱步,状若无意般走至袁擒鹤身前。他视线仍旧在在场众人中扫视:“实不相瞒,摄魂术诡异难测,在下之所以特意在此时拆穿此事,一来自是为了洗脱嫌疑,二来则是为了提醒各位......”
话到此处,只见雁惊寒稍稍停顿,眉目之间显而易见地透出几分凝重之色,“方才游帮主曾言,在潇城之时凤卿亦同样身中蛊虫。彼时雁某与其交手,之后凤卿内功反噬、走火入魔,此事不明真相的人听了,或许只以为是她不敌我所致。但实则准确来说,她并非败于雁某之手。”
“这......雁楼主这是何意?”
“此事雁某也只是推测,诸位且听我细细说来,而后再行分辨。”而后雁惊寒便力求精简地将当日在夹山寺中,他与凤卿对战时的种种一一转述给众人,当然,有意隐去了与他体内蛊虫相关之事,以及着重描述了一番凤卿的反常之处。
在此过程中,雁惊寒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袁擒鹤反应,早在密道二层之时,他便推测对方或许已在不知不觉中中蛊。而对方与游龙一战,则毫无疑问证实了此事。
就袁擒鹤的反应来看......先前演武场之变,这人既然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拿住沈正,想来是对自身实力有所把握。由此可见,显然连他自己此前都对中蛊之事毫无察觉。
但蛊虫之事早已成为江湖众人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以袁擒鹤之精明,断断不该如此疏忽,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中蛊的时间太短,甚至就在这几日,故而根本来不及察觉。
但如此一来,则又与黄岐在聚海帮时的判断有异。不论是幼虫半月蛰伏期不再,还是因为油灯中的东西刺激蛊虫提前发挥作用,毫无疑问都在进一步证实,雁惊寒此前关于蛊虫改进的猜测应当无误。
像袁擒鹤这样的人,断然无法忍受被操控的耻辱,更何况还有走火入魔之险。雁惊寒虽然口口声声只说是推测,但他心中清楚,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对方也不得不防。
他趁胜追击:“雁某判断,这吹笛之人极有可能是通过笛声引蛊,再加上摄魂术之效,才令凤卿不能自主,沦为一柄丧失理智的杀人利器,进而强行催发内力、陷入走火入魔之境。”
“什么?那如此一来,岂不是在场中蛊之人都难逃敌手?”
“这......这摄魂术当真如此厉害?”
“袁掌门,慧因师太,依二位之见,此事该如何是好?”
......
雁惊寒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一片哗然,不少已然身中蛊虫之人脸上更是显而易见的凝重。他眼见这些人惊慌之下,下意识询问各方意见,反倒不急着开口。
直到过得片刻,耳听得慧因师太声音响起:“诸位稍安勿躁,依老身之见,纵使此人摄魂术再是精通,也必然有所限制。更何况此术既是作用于人的神志,若是坚定心志,或可抵御一二。”
这才接口道:“师太所言极是,雁某亦是如此以为。且......诸位若肯信我,此时便算是有所防备,如此一来,对方想要下手自是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