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去,全然是一副推心置腹之态。
最后再来一句总结陈词:“原本雁某如此,乃是因为对这密道有些好奇,但也只摸索出一个大概走向。没成想合欢宗倒是对此了如指掌,竟索性就地取材彻底将此处布置成了陷阱。在下估计这两处出口应当早已有人守株待兔,只等着我们前往。”
顿了顿,只见雁惊寒话到此处,终于放缓语速,似乎有意吸引众人注意,“但诸位放心,雁某已另有脱身之计,”他的声音近乎清晰地落在每一个人耳中,自有几分令人难以忽视的游刃有余,手指隐约在图上某个方向一点又迅速收回“诸位若是信我,稍后便随我......”
雁惊寒的话音戛然而止,随着什么东西滚在地上的声音,只见四周迷烟顿起,令人难以视物。
与此同时,一阵冷光已直逼他面门而来。
作者有话说:
这章补昨天的,晚上再更一章
第193章 大仇终报
先前因着有了沈正带路,众人一路行来,除了应对蛇蝎以外,可算得上畅通无阻。在这密道中几番折腾,在场大部分人都对其中的机关布置有了些了解,后来眼见蛇蝎渐少,有细心些的便留了个心眼,索性提议每过一处,皆设法另石壁保持洞开。
如此一来,则万一遇到什么变故,亦可迅速反应,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另外还有一个众人心知肚明的原因便是,有利于防备合欢宗之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偷袭。
众人一路严阵以待,故而此时虽说仍是在某处石室中,但却并不完全封闭,反而左右洞开,算得上进退有路。且就雁惊寒所知,他方才一路行来皆有意避免往深处走,想来此处该与众人先前刚上来时所处的通道一带相隔不远。
蛇蝎噬人虽然麻烦,然而这些畜生可不会分敌友,雁惊寒心知,故而从某一种程度来说,这些东西也同样阻碍了合欢宗之人行动。
也正是因此,先前赵飞逸虽然现身,但却并未亲自出手阻拦众人破阵往上。雁惊寒推测,对方当时的计划应当原本便只是为了操纵机关,以及确保药物发作,而在千机阵破,众人都以为她合欢宗就要出手时,或许赵飞逸早已带人离开,只等这些蛇蝎身先士卒,先替她将能杀的都杀了。
再下一步,才是她最后率领合欢宗之人出手之时。
毕竟彼时众人不是迷药入体,就是蛊虫发作,再加上对付机关、蛇蝎,想来纵使活着战力亦会大打折扣。
至于何谓“最后”......或许是某种冥冥中的直觉,雁惊寒早在发现这条密道所在时便已隐约有所预感,而之后种种再结合陆三所见,更是给了他某种确信。
守株待兔?赵飞逸大约万万不会想到,此时此刻她才是雁惊寒将计就计下的那只“兔子”。
合欢宗为何突然急于在此时出手,明眼人只消一想,便知该是因为雁惊寒方才那句“另有一计”。
凡是下棋之人总要时刻清楚棋局走向,雁惊寒心中清楚,或许早在他现身表明身份之时便已被合欢宗之人盯上,左右对方早晚都要出手,不若就在此时,正好助他一臂之力。
一来可就此敲定生息诀之事,二来则正好成为他方才所言的佐证,毕竟日后还要同仇敌忾,雁惊寒十分乐意在此时卖个人情,助在场众人解密道之困。
雁惊寒早有准备,自是在异动刚起之时便已迅速反应,速度之快甚至抢在了烟雾弥漫之前。
他本就有意站在扶宁身旁,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雁惊寒脚下岿然不动,双臂袍袖却是无风自动,只一抬手便已将手中东西尽数递出,与此同时,掌中内力轻吐,扶宁已不由自主被他送出几步:“走。”正正好落在段枫等人旁边。
雁惊寒这一声几乎淹没在重重浓烟中,眼前已是混沌一片,他左手前伸,近乎精准地夹住眼前近在咫尺的利刃。
有十一护卫左右,这柄利刃却仍能近他身周之内,一来可见对方目标明确,早有准备,想必此时早已有人缠住十一,二来则更可见对方绝非等闲。
赵飞逸!
江湖曾有传闻,称合欢宗上任宗主当年之所以在两名弟子中选定赵飞雪为继任人,并非出于武功高下之分。如今来看,果然如此,只这短短一击间,雁惊寒已看出赵飞逸必然远胜赵飞雪许多。
“主上!”随着十一声音传来,雁惊寒左手懈力的同时已然右掌急出,毫不迟疑拍在眼前剑刃上,只见他腰身后仰,脚下一错,便已如凌空御风般借着这番对冲之力踏出两步,而后果不其然正撞进某个有些慌乱的怀抱。
此时虽然视线受阻,然而雁惊寒仅凭听声辩位,也多少能猜出目前状况。
实则早在密道二层之时,他便已暗中给了扶宁一幅图纸,并提醒对方自己安排的脱身之处。而雁惊寒方才,除却生息诀以外,之所以多此一举,又将手中的图纸给出,为的自然便是让在场所有人都能看见。
生息诀只是一个引子。
雁惊寒心中清楚,值此状况突发之时,如此双管齐下,许多人见状根本来不及细想,几乎下意识便会跟随扶宁而动。而有了众人通力合作,一来可稍稍分散合欢宗战力,二来加上慧因师太坐阵,其他各方互相牵制,也可维持一种短暂的平和,以免扶宁力有不逮,若还要顾及段枫与叶卜二人则更是危险。
所谓借力打力、顺势而为,雁惊寒显然还可比他现在这短短一招用得更为精妙。至于叶卜为何会跟在扶宁身后,自然也是因为他先前早有叮嘱。
这迷烟中定然也混了东西,雁惊寒方才甫一运功,便已感觉到先前勉强按捺的不适更甚。恰在此时,身前铃铛再响,该做的已经做了,该确认的业已确认,雁惊寒心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避无可避之时,他不再犹豫,迅速抬手将什么东西送入口中,而后反手抓住十一,朝早已锁定的某个方向奔去。
服药后有一盏茶的时间,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秋菱双目死死锁定前方之人,奋力追击。
沈正身上有伤,又受缚蛇散之束,然而她也好不到哪儿去。秋菱内功不比沈正,迷药同样让她乏力,还有“唤颜丹”.....“唤颜丹”只有十二个时辰之效,而她为了让段枫认出自己,早在昨晚便已服下,秋菱心中清楚,她已没有多少时间了。
若非方才有雁惊寒出手相助,她或许连此刻都撑不住。想到雁惊寒,或许是人在将死之际,总忍不住回忆从前,秋菱脑中突然想起这些年在揽月楼的日子。
整整二十余年,自那场吞没一切的大火起,她便自觉自己早已死去,纵使身体还活着,也不过是为了报恩之故。再见段枫后,心中的仇恨更是将她淹没,秋菱又想,或许冥冥之中上天早有安排,之所以让她苟活至今,便是为了等到今日,她可以亲手替锻剑山庄、替自己讨一个公道。
这些年来,她几乎日日夜夜都活在那场大火中,无法忘记亦不愿忘记。然而此时此刻,仇人近在眼前,她却反而记起云栖院来。
“秋菱,你尝尝看我今日煮的这锅莲子羹如何?可会太甜了?”这是夫人的声音。
“秋姨,虽然我喜欢喝甜汤,不过娘亲刚才那碗莲子羹真的太甜啦。”顿了顿,“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你记得不要告诉她。”这是公子少时的声音。
秋菱突然发现,纵隔相隔数年,她竟然还将其中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彼时小小的雁惊寒正坐在桌旁,一边抬手摸了摸自己吃撑了的小肚子,一边晃着双脚将她拉近了,有些得意地压低声道,“嘿嘿嘿,父亲不喜欢吃甜的,要等父亲吃过再说,谁让他前几日凶我,哼。”
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好像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嘴里同样有莲子羹的味道。
“秋姨,他们俩已经死了,你自小照顾我长大,对我来说便如同亲人一般。哪怕只是守在云栖院也好,再多陪我几年如何?”这是公子长大后的声音,彼时他已继任楼主之位,却仍旧唤她一声“秋姨”。
秋菱飞身跃起,在沈正再次试图利用机关脱身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挥剑。
原来这么多年,也不只有挥之不去的痛苦与仇恨,鲜血喷溅在脸上,和着泪水翻涌而下,沾湿了秋菱渐渐皱纹横生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