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种种浮现眼前,扶宁心如刀割,话中所言却并未停顿。她庆幸有了这雨幕遮掩,可以模糊对方面容,“但正如我有自己的选择,师兄身为武当少掌门,亦有此生不可推卸之责任。”
扶宁一字一句,声音在雨中仍旧清晰可闻。若干年后,物是人非,当张少掌门已成为受人敬仰的张盟主,高立武当山顶,有一剑比肩烈日之威,却始终忘不了这一个雨天,忘不了这几句话音,正如他剑上经年未换的红色剑穗,“还请少掌门不必挂怀,扶宁就此别过。”
于是,命运殊途,就此别过。
作者有话说:
感觉断在这里比较合适,明天见
第211章 擅闯唐门
雁惊寒时睡时醒,全然不由自己所控,醒与睡之间的间隔更是无法预测。
他记得自己头一回醒来时尚且保持了好几个时辰的清醒,等到第二回也即十一他们与黄岐碰面那日,便只维持了不到半个时辰。故而认真说来,在雁惊寒的记忆中,便仍旧停留在十一他们正准备动身前往唐门之时。
雁惊寒对唐鸷为人不说十分了解,但也大略有数,正如他此前顺水推舟,利用唐蝉求取“玉蝉”,唐鸷此人,想来只会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雁惊寒心知,唐鸷必然不会错过江湖消息,而对方只消得知自己前来,再一联想他此前千方百计拿到“玉蝉”之事,必然猜也能猜到发生何事,自己又有何所求。而对方必然不会轻易应允。
毕竟一来“玉蝉”乃唐门绝秘,若应承此事则无异于使其种种现于外人眼中;二来以雁惊寒此时状况,能不能醒尚且不一定,于唐鸷而言,极有可能费力不讨好,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故而若想成事,抛开种种利害关系不谈,实则关键仍在唐蝉。
但如何才能与唐蝉取得联系呢?
雁惊寒心中清楚,自己能想到的十一必然也能想到。
以雁惊寒之性,为保万无一失,自然早在定下“玉蝉”这步棋时,便已确认自扬州一别后,唐蝉确已随唐鸷返回唐门,未往别处。甚至他还知道,唐圣女一回唐门便再未现身,想来十有八九是因着“私自闯荡江湖”一事,甫一回家便被她亲爹给禁足了。
如此一来,于雁惊寒而言可说有利有弊。早在命阮殷殷护送黄岐先行一步时,他便已在信中提前布置,让对方只消一到地方便设法与唐蝉取得联系,假若不能,则再退一步,需熟知唐家堡四周地形以及每日人员进出。
唐门于机关暗器之道可谓首屈一指、闻名江湖,整个唐家堡更是掩于深山、倚悬崖峭壁而建。
武林众人皆知,但凡擅闯之人,即使可突破山中所布之迷障阵法,成功抵达唐家堡所在,仅这一座悬崖便难以跨越,更何况其间必然还有无数唐门所设之机关暗器。
也正是因此,纵使是雁惊寒也不敢托大。而他之所以要阮殷殷摸清唐门每日人员进出,自然是猜到若明着联系不上唐蝉,则十有八九离不开唐鸷暗中作梗,既然如此,那便只有转来暗的。
毕竟无论唐蝉如何被禁足,她好歹也是唐鸷之女,身边总少不了服侍之人。且就雁惊寒推测,以唐蝉之性,被唐鸷关得这段时日,只怕早已闲出花来,说不得就要折腾一二。
雁惊寒思虑细致、计划周密,青羽应阮殷殷安排互换后,亦已按他吩咐行事到位。其实说到底,一切便只等一个时机而已,只要他们还在唐门地界,联系上唐蝉总不过是早晚之事。
然而他大约万万没有想到,十一根本等不及这个“早晚”,或者说以十一之性,正因为唐鸷是如此态度,唯恐迟则生变,他根本不敢也不会等下去。
“我没想到爹竟然派人拦截我的信件,十一你放心,有我在他肯定不敢再把你怎么样。你们就放心在这里住下,雁楼主的事我来想办法......”雁惊寒这回甫一醒来,听见的便是一道颇为耳熟的女声,这咋咋呼呼的调性,不用想也知道是唐蝉无疑。
听这话音十一他们该是已顺利进入唐门,想到这里,雁惊寒先是一喜。然而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什么。
什么叫“他肯定不敢再把你怎么样”?
雁惊寒通过鼻尖隐约嗅到几许血腥味,和着药味若有若无,就在离自己咫尺之地——他几乎无需细想,便已猜到十一做了什么。
他竟然擅闯唐门!
意识到此点,雁惊寒先是一惊,而后便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自心中升起。
而与此同时,仿佛为了印证他此时所想,只听一道同样有些耳熟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来人显然无意掩藏自己行踪,人还未至,话音便已传遍房内每一个人耳中:“不愧是揽月楼之人,好功夫好手段,还不怕死。真要说起来,上一个敢擅闯我唐门而不死之人,可以追溯至十余年前了。”
唐鸷仍然是一身黑衣,只见他大步自门外迈进,边说还不忘边鼓掌,仿若当真对十一颇为称赞似的。
但十一心中清楚,撇开自己擅闯唐门不谈,就说他故意声东击西,一面让自己在明引人注意,一面兵分两路让阮殷殷暗中找来唐蝉,便已无异于当众下唐鸷脸面。
唐鸷或许碍于唐蝉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但归根结底,“玉蝉”之事成与不成全在对方一念之间。若是换了旁人,十一自然无所谓将人得罪,甚至哪怕是唐门之主,若是换了平时,他大约也毫不在意对方所想。
但此时此刻,事关雁惊寒,于十一而言,便是全然不同的境况。
只见他几乎是在唐鸷话音落下,便已站起身来,抬手抱拳,弯腰一拜道:“多谢唐堡主手下留情,此番行事乃是在下情急之下、鲁莽冒犯,无论堡主如何处置,在下都愿一力承担、绝无二话。只是......”
唐家堡守卫确实名不虚传,那一道悬崖更是彷如天堑,只有启动机关打开连通两端的铁索桥方能跨过。
而此桥的开启更是只在一侧,纵使是唐门之人外出返回,也只有在固定时辰通过堡内守卫相助,且为了防止中途有人易容冒充,据十一所知,唐门向来设有甄别之法。
十一既打定主意“硬闯”,有了青羽前期探查,自然不难寻一个铁索桥开启之机。难的便在于他既要唐门之人眼皮子底下,趁着铁索桥收回前成功渡桥,又要设法给予阮殷殷掩护。
故而饶是十一早有准备,又特意选在晚上行事,在潜入时也受了不少伤,若非关键时刻阮殷殷成功携唐蝉赶到,只怕他在唐鸷手下还有一场大战。
但纵使如此,十一此时也不会好过。
只见他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有些已几可见骨。若非黄岐医术高超,只怕都非这一时半刻能够止血。
方才黄岐本就在动手替十一包扎,只是因着唐鸷现身,这才不得不暂且中断。此时因着这一拜,十一腰腹处刚刚裹好的伤口不免又开始渗血,令人见之心惊。
然而他却仿若未觉,只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仿若为了彰显自己的诚意,唐鸷若不松口,他便不敢起来,“只是还请堡主看在昔日也曾与老楼主有旧,以及前段时日聚海帮之行,我家主上也算与唐姑娘患难与共,伸出援手,助其解‘玉蝉’之困。”
什么“患难与共”,莫说唐鸷听了在心中嗤笑。
就连躺在床上的雁惊寒,气怒之外原本还在为十一伤势担心不已,暗道唐鸷这个老匹夫有意为难。此时甫一听得这话,也不由思绪一顿,难得有些挂不住。
就连站在一旁的阮殷殷,也不由在心中大翻白眼,险些怀疑是自己记忆出了什么差错。再一转念,又不由啧啧称奇,暗道看来真是自己往日里小看了十一,本以为对方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如今看来,这嘴皮子分明不见得比楼主差。
唐鸷自然不会被十一这三言两语说动,只可惜唐圣女一如既往,显然十分吃这一套,更何况十一这番话说得可谓“情真意切”,尽显求人之态。
只见唐蝉眼见对方刚刚包好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本就心中着急,只是碍于唐鸷方才进来时朝自己看的那一眼故而才不敢开口。
好险忍到此时,再一听得十一此言,更是气血上头,那颗“侠义之心”又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