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灯亮起,他仔细一看,雁惊寒这明显是不舒服。
十一这下也反应过来对方先前大约没说真话,不免又气又急,一把抓过雁惊寒的手便开始把脉,口中还不忘埋怨道:“主上身体不适为何不说?”顿了顿,对上对方难受的眼神又心疼坏了,才说半句口气又不由得软下来,“是哪里不适?”跟哄人似的。
雁惊寒看了看他,莫名有些心虚,见十一替他把脉,把着把着反而越发着急了,心里估摸着这牙疼大概也在脉象上看不大出,终于老老实实道:“我牙疼。”
十一听了这话动作一顿,双眼微微睁大。两人四目相对,只见他眼里的惊讶明晃晃的,视线下意识挪向对方嘴巴,似有些茫然道:“哪……哪边疼,属下帮主上看看?”说着抬手轻轻捏住雁惊寒下颌。
雁惊寒见了他这反应,虽然越发觉得丢脸,但还是配合地指了指自己右侧脸颊,勉为其难张开嘴让他看了看,毕竟实在是太难受了。
十一立马凑近了,但不知是否因为光线原因,最里边还是看不太清。
他想了想提醒道:“主上嘴巴再张大些。”说着另一只手还将十指伸进去轻轻压住对方舌尖。
雁惊寒听了这话眼睛瞪了瞪,但十一心中着急,只顾着全神贯注替他看牙齿,根本没有注意到。眼见他嘴巴不动,甚至还颇为无辜地抬头看向对方以眼神催促,雁惊寒有苦说不出,只好继续配合。
十一仔细看过,见牙齿还是完好的,应当没有长蛀虫,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他也不太清楚这牙疼该如何缓解,便决定道:“属下这就去药堂。”说着就要起身穿衣。
雁惊寒还在为刚才的事别扭,在他手指退出时微微用力咬了咬,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不满道:“你为何又自称属下?”
十一闻言动作一顿,他往日里叫习惯了,总也改不过来,主上心中有数,因此提醒过他一次后便未再多说。
想到这里,十一脑中念头一转,反应过来后连忙回身哄道:“是我不好,方才忘了。”说着还替对方掖了掖被子道,“我很快回来。”
雁惊寒见他疾步而去,心中一动,这才想到十一这一去自己吃糖吃到牙疼之事岂不是就这样让其他人知道了?
他有心想开口挽留,然而屋中哪还有人。
3.
且说那天晚上,堂堂药堂堂主,原本好梦正酣,却被匆匆赶来的十一二话不说提溜起来配药,偏偏他还不敢反抗。
于是,第二天,十一恃宠而骄,为着一个不打紧的牙疼半夜闯药堂的消息就这样传遍了揽月楼。
此时雁惊寒尚不知道十一顾及他的心思,很是善解人意地自己当了那个牙疼的人,因为当他第二日自觉牙疼缓解,想起他那宝贝琉璃糖时,却发现罐子居然不见了?
这屋中自然不存在其他人敢擅动他的东西,他一想便知必是十一所为,念及此处,雁惊寒不禁皱了皱眉,颇为苦恼,若真是其他人反而好办,十一嘛……唉,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手指在桌上敲着,暗暗思索对策。
于是,等到十一从外间回来,看到的便是自家主上坐在那里一脸凝重的样子。他心下一急,只以为对方仍感不适,遂连忙上前几步蹲在雁惊寒身前问道:“主上牙还疼?”
雁惊寒闻言看了看他,收起放在桌上的手,不动声色道:“无妨,已经好多了。”
十一仔细看了看他,似要确认一番,想了想又转而问道:“可是楼中出了何事?”说到这里他脸上担忧之色更显,实在不愿雁惊寒方才身体好转,便要去操心这些琐事。
雁惊寒又看了看他,心里不禁又觉心虚,看,这就是令人难办之处,十一如此……实在让他难以开口。
但他自然不肯就此作罢,想了想,索性直接开口问道:“我那糖罐子呢?”语气好像在与人谈论什么正事。
闻得此言,十一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原以为主上好歹还要过得几天才会想起,万没想到这才刚有好转他便……十一心下无奈又觉得他实在可爱得很,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当着雁惊寒的面说的。
想到这里,又不禁暗暗后悔自己不该给他买这些。然而十一心知肚明若是到了下次自己大约依旧会买,毕竟他实在无法拒绝此类能让雁惊寒开心之物,只是还得控制频率。
他这边尚在自我反省,对面雁惊寒已经等不及催促道:“嗯?”
第255章 小剧场2(牙疼)
4.
若是从前,雁惊寒这板着脸的一声“嗯”,或许还会让十一生出些忐忑来。
如今却是不然,十一心知雁惊寒必然不会因着一个糖罐子对自己生怒,现下特意摆出一脸威严样子,也不过是从前习惯使然罢了。
换句话说,对方如今这样在十一眼中俨然便是一只“纸老虎”。但聪明如十一,自然不会对此直言,只强忍着心中那点无奈笑意认真同雁惊寒商量道:“主上,我已问过药堂堂主,主上近两月还是戒糖为好。”
十一话到此处,眼看着对方听到“两月”二字,双眼微微睁大,似是无法置信一般,心中的那点笑意几乎克制不住。
笑完又忍不住自我反省,十一自觉自己这般实在有些恶趣味,毕竟雁惊寒在为吃糖一事苦恼,他却还忍不住欣赏对方表情。
十一脑中闪过那些五彩剔透的琉璃糖,想到雁惊寒为它们的甜美吸引,不知为何,心中竟莫名生出一点相通之感,大约于他而言,雁惊寒的一颦一笑也就好比这些糖果一般。
原来他也同对方一般,嗜爱吃糖,只是此糖非彼糖罢了。
雁惊寒还不知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糖,他身为楼主,历来锦衣玉食,又何曾有过想吃什么却不能吃之时。
实则雁惊寒本身是个十分自律之人,若今日是药堂堂主与他严肃问诊,兴许他反而便无可无不可地应了。毕竟糖并非不能戒,而药堂堂主之后也管不到他。
但偏偏他如今面对的乃是十一,一来雁惊寒在对方面前,总有些无知无觉的“任性”;二来他与十一日日相对,自觉自己实在做不出出尔反尔的偷吃之事。
故而此时听了这个“两月”,雁惊寒几乎立时便忍不住反驳道:“呵,什么两月,不过是一点牙疼,我看这老头行事是越发谨小慎微了。”
说到这里,他索性伸出手去,只好似耐心耗尽一般,施施然道:“罐子给我。”
十一见他这样,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反倒也有样学样,伸出手去,径直将雁惊寒手掌握住了。
刻意哪壶不开提哪壶道:“主上忘了自己因着这点牙疼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雁惊寒听罢,几乎立时便忍不住抬眼瞪他,只觉十一简直胆大包天,无法无天……
十一对雁惊寒,向来是百依百顺,连对方牙疼大约不愿让楼中众人知晓的这点别扭心思都能顾及,又怎么忍心刻意惹他不快。
他心下其实已是不忍得很。但一想到雁惊寒前几日睡不好吃不好的样子,又只得狠下心来。
若是换了从前,十一大约只能走“直言死谏”的路数,但如今两人关系到底不同。
故而他只稍一细想,便又上前一步,一面伸手往雁惊寒腰上搂去,一面有意将愁绪外露,很是担心道:“主上或许不在意这一点牙疼,但我却在意得很,也在意主上是否能吃好睡好,身康体健。主上便忍过这两月可好?”
他这话就只差直言说“伤在你身,痛在我心”了。
雁惊寒听了这番“真心蜜语”,哪里不知十一是有意如此,硬的不行便来软的。
偏偏他明知如此,原来打算躲开对方身子的动作却还是顿了顿,甚至连先前的那点心虚之感都卷土重来。
见状,雁惊寒不免暗自挑眉,只觉这场景实在是似曾相识,毕竟十一惯来寡言直接,认真说来,这一招只怕还是从自己身上学来的。
想到这里,他落在对方脸上的视线不免有些纳罕又有些兴味,好似在着意欣赏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