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虽然年纪尚小，但他从小耳濡目染，也大约知道几分医术相关。小孩伸手覆上婴儿额头，不知道是否因为他手心太冷，小孩被那热度烫得抖了一抖。
他停下脚步，似乎隐隐从这状况中预感到了什么，而后突然转身跑回破庙，朝一位同样窝在角落的老乞丐道：“能不能借我一点纸？”这老乞丐瘦骨伶仃、须发皆白，不知已经有多大年岁，但小孩曾听破庙中有人说过，对方从前还曾是个秀才，他也见过这人身上揣着纸笔，虽然一看便知是捡来的。
“女娃娃不好了？”老乞丐大约是生了病，靠在墙角有气无力的，听了小孩的话，看了看他，似乎猜到了什么。说起来还是前两日他和小孩提议的，只是那时小孩怎么都不肯，如今看来......
都是些朝不保夕的苦命人，老乞丐自身难保，也无力多做什么。话毕虽然见小孩并未答话，但也还是从怀中将纸掏出，他颤着手递过去，又道：“张员外一家都是大善人，女娃娃这么小需得吃奶......唉，这笔干了，你去抓点雪进来捂化了。”
小孩闻言还是没有说话，只迅速转身又跑出门外，等他再回来时，就见老乞丐身旁已摆着一个缺了边的砚台，并一小块残墨。小孩上前几步，将手中捂着的水放进去。
他伸手从老乞丐手中将那张染了脏污的纸接过，撕下一半，另一半照旧还给对方。等墨好了，小孩蹲在地上，小心将那半截纸展开、铺平了，握紧笔一笔一画用力写下一个“宁”字。
有几点水迹染上纸面，写完了，小孩站起身来，抬袖迅速一抹脸，而后将那张纸折好小心塞入女婴襁褓中，末了将要转身跨出门时方才再次出声道：“等我领到粥了，带回来给你吃。”
作者有话说：
哈哈，猜猜小孩是谁？后面还有一截，但我还打算再修改一下，改完再发
第260章 一切缘起2
2.
张员外一家都是大善人，城中施粥救济穷人之举就是他一力提议促成的，其间自己更是身体力行。甚至曾经有一个妇人带着小孩前去领粥，妇人突然撑不住死了，当时恰逢张员外和夫人在场，见状觉得那尚且不足五岁的小孩实在可怜，便做主将其带回了家中抚养。
这些事情老乞丐早已和小孩说过，为的便是让他带着妹妹前去碰碰运气。又说他是读过书识过字的，哪怕讨得张员外喜欢，留下当个仆人小厮也有一口饭吃。
小孩并不打算求张员外收留自己，他还有其他事要做，那些坏人说不定还在找他，但是妹妹......他知道自己现在养不活妹妹，小孩想起娘亲死前的叮嘱，他要想办法先让妹妹活下去，以后......以后再来找她。
小孩加快脚步，缩紧自己瑟瑟发抖的身子，想到娘亲，想到父亲，想到夺魂谷所有人，他鼻子一酸，纵使咬紧牙关也忍不住发出一点哽咽来。
可是小孩知道，哭是没有用的。他咬了咬牙，忍住腹中越来越难捱的饥饿，终于到了张员外家所在的巷子口。
或许是因着连日大雪不停，城中住户大都闭门不出，巷子里一眼望去，几乎连一个行人也无。小孩走上前去，站在张员外家门外，垂头又看了看怀中婴儿，静默片刻，终是将身上布带解开，而后弯腰打算将女婴放在门边，再敲门等人前来发现。
却不妨他抓紧门上铜环正要动作，下一秒，后颈突然一痛。小孩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已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在这一瞬间，几乎是本能的，他脑中霎时闪过夺魂谷鲜血淋漓的场景，小孩浑身一震，竟强撑着没有彻底失去意识。
他感觉到手中一空，有人把妹妹抢走了？小孩倒在地上，他看不清对方是谁，只拼尽全力伸手死死抱住眼前的那只靴子。
“嗯？”感觉到脚下传来的力度，雁不归动作略微一顿，他转过身来，见那小孩竟没有彻底昏死，不由稍稍惊讶。
他知道这小孩乃是夺魂谷后人，雁不归虽然没什么善心，但他自问与夺魂谷也没什么仇怨，故而方才出手也无意取对方性命，只是自己虽有留手但以方才这一下，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连一个小孩都不足以击晕。
除非......除非对方天赋异禀，又或者，心志过人。
想到这里，雁不归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兴味，他试探着动了动脚，眼见这小孩眼睛已经闭上了，手上却仍旧不曾放松。想了想，突然蹲下身来，探手在对方周身骨骼大略一摸，脸上似有满意之色一闪而过，而后站起身来，右手将那小孩提起，不过转眼已运起轻功消失不见。
暗堂最近正好在搜寻好苗子。
雁不归将一颗药丸塞入小孩口中，看了看对方脸上脏污，而后径直潜入一辆马车。不过转眼，只见他手中已拎了另一个与小孩身量相似，同样脸上脏兮兮的小孩出来丢在地上。
而小孩则跟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往揽月楼方向而去。
峨眉虽然离此地还有些距离，但以雁不归的脚程，也不过一日便可赶到。
彼时已近入夜，峨眉山上同样堆满了细雪。雁不归一路潜行直入山中，直到临近峨眉金顶之上，他抬手将身上披风解开裹着怀中婴儿放在地上，而后以内力一激，一声婴儿哭声霎时打破山中寂静。
雁不归放开耳力，听得不远处已有人靠近，他负手转身，口中似自言自语又似对着某处虚空道：“重霄，我虽有意趁势而起，但却不曾主动害你，昔日你我相交之情，今日便算了断了。”
话音落下，人已消失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没错，是十一啦
第261章 小剧场5（投怀上）
1.
揽月楼藏书阁共计十二层高，依照规矩，其中底下六层不限身份地位，可任由楼中众人入阁阅览；中间三层需得堂主或堂主以上身份方能踏入；最顶上三层则仅供楼主专属。
此时此刻，雁惊寒正在藏书阁中，然而他却并非在最上三层，而是在第五层中。
藏书阁中包罗万象，更不乏武功典籍、兵器记载，底下六层既然只要是楼中之人皆可阅览，往日里自然出入频繁，所来之人不少。
然而这两日，因着雁惊寒在此，又因着向来喜静的楼主竟然不在远离众人的最上一层，于是，藏书阁中连往来人影都变少了。
纵有胆子大些的，仍旧照旧前来，但也都不约而同地尽量同第五层保持距离，只唯恐一个不慎便扰了楼主清净。
与此同时，除此以外众人心中几乎都有同一个疑问，那便是藏书阁第五层所置有一大半皆是医书典籍，楼主什么时候对此有兴趣了？
他们却不知，准确说来，雁惊寒并非对医书有多大兴趣，而是因着他此前多番服用寒冰草，以至寒毒入体。
虽说自从雁惊寒武功如常，有了内力护体，再加上经黄岐一番诊治后，这点寒毒几乎对他已造不成什么影响，更对身体无碍，只冬日天寒时，夜半睡觉时分难免有些脚凉。
黄岐业已做出诊断，言明此种情况无需特意治疗，正所谓是药三分毒，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或许过得几年，便自行调理好了。
何况雁惊寒也自觉此事实在不足一提，毕竟他往日跟十一躺在一块，根本不觉得冷。
十一却不肯放心，总时不时要翻翻医书研究一二，好似恨不得一夜之间让雁惊寒也同他一般，体质异于常人，纵使是在冬日，身上也热得跟个火炉似的。
算算日子，十一此番前往唐门已两月有余。
虽然二人时常有书信往来，但昨日也不知为何，闲来无事，雁惊寒原本乃是要前往藏书阁十一层打发时间的，上到第五层时，鬼使神差地，脑中突然闪过十一前不久在此翻阅医书的场景，雁惊寒步伐一转，便就在此处停了下来。
随手挑了一本记得十一曾经看过的，雁惊寒坐在窗边，一看便是一个下午。
他这人若真有意愿做什么，大约总不乏专注认真，于是，昨日看过，今日处理完揽月楼诸事，又继续来了此处。
这段时日虽然天气转寒，已临近入冬，但今日却是个难得的暖阳天。
藏书阁五层靠近窗边的位置设了一张书案，雁惊寒姿势稍显懒散地跪坐前方，面朝窗外，一手支颌，一手不急不缓翻阅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