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惊寒眉头一动,被他那一身酒气熏得往后退了退,正好十一见状迈步上前,他们本就只隔了一步,这一退一前便正好撞到了,雁惊寒步伐一顿,还未及回头,就见十一已经顺势半侧过身子,正正好挡在那洪仁礼身前,抬手替他紧了紧披风系带道:“公子,夜间风大容易着凉,还是快些回去吧?”
雁惊寒本就觉得那洪仁礼有些伤眼睛,眼看着对方还打算往前凑,自然立马说好,也顾不得自己这披风带子到底需不需要整了。
眼见着刚碰上的美人走了,这洪仁礼急得抓心挠肝的,眼巴巴就打算追上去,十一听着身后脚步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眼见前方无人,他抬手折下一根树枝,雁惊寒听到动静,只转头看了看他并未说话。
于是,那洪仁礼拖着一身肥肉,方才追着人转了个弯,耳中便听到一丝细微的风声。夜晚光线昏暗,额头上的汗滴下来蛰了他眼睛,他禁不住闭了闭眼。这一睁一闭之间,他脚下不知踩到什么,脚底一滑便朝天摔了个四仰八叉。洪仁礼捂着屁股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往地上一看,竟是一根树枝,他心中有气抬脚一把将这树枝踢开,再打眼一望,前方哪里还有人影。洪仁礼暗道自己倒霉,只得原路返回,又转而想到,反正人就在聚海帮,自己一打听不就清楚了,脑子里回想起那张昳丽动人的脸,脸上竟露出几分痴态来。
刚走出几步,又听到他爹在前头唤他,洪仁礼悚然一惊,连忙抹了抹脑门上的虚汗,讨好地跑过去。
洪昇见了他,登时眉目一厉,指着他鼻子劈头盖脸呵道:“方才去哪了?”
洪仁礼被他那声音吼得身上的肉都颤了颤,连忙一叠声道:“我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洪昇最见不得他这窝囊样,想起自己日日在胡广泉面前做小伏低,方才不过晚来了几分钟,便要费心遮掩、小心解释,心中更是难平,看自己这个儿子更是越看越不顺眼,恨不得将他原样塞回去:“我警告你,近段时日帮中不安宁,你给我安分些,少出去花天酒地,成日只会醉在女人堆里,你说说你究竟有何用?”说着一甩袖子走远了。
洪仁礼低着头老老实实听他骂完,等人走了,这才撇了撇嘴嘀咕道:“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只是到底不敢让人听到。
雁惊寒一路低头沉思,等到了住处,他也不急着回房,只施施然往厅中正位一坐,好整以暇朝唐蝉看去。
唐蝉两只脚敢跨进门槛,见了他那样子,心里莫名一激灵,脑中浮现的便是她老爹平日在家中审问她的样子,再联想自己出门时的一番猜测,唐蝉终于后知后觉地产生一种小兽般的直觉,下意识就想折身回房:“困了,我先去睡了。”
“等等。”然而她一只脚敢抬起来,就听到姜寒不冷不热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唐蝉闭了闭眼,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子,就听对方慢悠悠问道,“林姑娘就没有什么话想说?”
“哈哈,没......”唐蝉笑了笑,下意识想否认,才刚开口就被对方冷冷地视线钉了一下,她嘴里的话就莫名消了音,徒留内心止不住地狂吼:太像了,太像了,这和她老爹撸起袖子揍人前的样子太像了。
圣女好像忘记了前一天她还在指着人家骂花瓶,这一刻却被花瓶看得连两句瞎话也不大敢说,她这边还在兀自纠结,那边雁惊寒却已经没了耐心,手指在桌上一敲,盯着她凉凉道:“说。”
唐蝉看他一眼,在心里暗自给自己打了打气,索性一甩袖子走到旁边坐下,死猪不怕开水烫道:“我去找胡若眉有点事。”
“何事?”雁惊寒八风不动,真跟审犯人似的。
“就......就是去找她问问胡渊如今的状况啊。”这话倒也有一半是真的,说到这里圣女还有几分委屈,“谁让你们俩先前不告诉我?”
这丫头倒还怪起自己来了,雁惊寒心中冷哼,面上还是一派严肃的样子,问出关键一句:“如此说来,你先前便与这胡若眉相识?”
唐蝉丝毫未觉出不妥,理直气壮道:“那是自然,否则我怎会......”说到这里她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声音渐渐消失不见。
“哦?”雁惊寒仿若不见,接过十一才沏好的茶握着杯身暖手,继续道,“既是如此,为何胡若眉一见你便张嘴呼救,甚至拔剑相向?”顿了顿,他身子往前倾了倾,一双眼睛锐利逼人,声音却不急不缓地道,“莫非胡渊中毒之事与姑娘有关?”
作者有话说:
唐蝉(瑟瑟发抖):你这个样子好像我老爹
大雁(冷笑):呵,我看你这张嘴可以不要了
十一拔刀中
ps:由于作者起名能力太过废柴,所以只好弄个1、2的说~
发现海星过五千了,感谢大家的打赏和投喂,我明天抽空写个小剧场呀
第28章 难以启齿
“我没有!”雁惊寒话音刚落,唐蝉便断然否认,她有些焦躁地站起身来,看看雁惊寒,又看看十一,不由得在厅中来回踱步。
她到底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虽说仗着有功夫傍身,行事多少有些任性莽撞,但自胡渊出事以来,人人皆以为是她所为,她背着这顶沉重的枷锁,日日躲避聚海帮追杀,好不容易出了扬州城,心中却又被日益浓重的不甘担忧所扰,最终下定决心,定要回来查个究竟,给胡渊一个说法,还自己一个清白。
唐蝉虽然莽撞但并不愚蠢,她知道什么是独树难支,因此她费尽心机进了聚海帮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一个合适的盟友——一个了解聚海帮中情况又在胡渊之事上绝对清白的盟友,她的选择不多,甚至只有一个,那就是胡若眉,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对方见了她竟如同见到陌生人一般。
想到这里,唐蝉心绪起伏,她倏然定住脚步,有些急切地转身朝雁惊寒问道:“姜公子,如果......如果有一个人你们明明前不久才见过,虽说只是一面之缘,但你们一起赏灯游湖、相谈甚欢,可是......可是一转眼,不过月余时间,此人见到你便如同不认识了一般,这是为何?”
雁惊寒听罢,眼神一凝,直言道:“林姑娘的意思是,你先前确实曾与胡若眉见过?且关系尚可?”
唐蝉被他直接点破,也不再费心遮掩,点了点头肯定道:“正是,我与她可称得上是一见如故。”反正依着她先前随口瞎编的说辞,她与胡渊是恋人,那见过胡渊的姐姐也属正常。
“既然如此......”雁惊寒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唐蝉眼前晃了晃,分析道,“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当真不认识你,”唐蝉听了,张嘴就想出言否定,雁惊寒不等她开口,紧接着又说出下半句,“二是她想装作不认识你。”
唐蝉下意识就认为是第二种,毕竟在她的眼中,她与胡若眉就是真真切切相识的,可是对方先前为何如此反应呢?难道是如其他人那般误以为是她害了胡渊,不对,这念头刚出唐蝉便暗自摇头,她细细回想当时种种,分明自她进了房中到揭下面巾时,她都不曾刻意提过“唐蝉”二字,是了,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嘘,是我。”因为在她心中,胡若眉即便光凭声音亦可认出她,自然便不会多此一举自报姓名,然而她很快便意识到了对方并未能如她所料,于是,她心急纳闷,只得示意对方别动,自己则焦躁地一把将面巾揭下,好让对方辨认清楚,没想到迎来的,却是她始料未及的混乱。
究竟为何会如此?唐蝉确定胡若眉当时必然见到了她的脸,她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忍不住望向雁惊寒喃喃道:“那她为何装作不认识我?”只见她眼中茫然困惑,看上去好比一只迷途的小兽。
雁惊寒看了看她,有一会儿未曾开口,最终还是大发慈悲起身道:“我困了,有事明日再说。”说着便转身往房中走去。
“唉......”唐蝉下意识想追过去,就被面前伸出来的一只手臂拦住,她抬头看向十一,大抵是方才难得费了一番脑子,此时余韵尚在,终于反应过来问道:“十一,你当时为何也在起凤阁?你......”顿了顿,她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接着道,“你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