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眼看着雁惊寒点了点头,这才接着道,“等过得片刻,果然便有两名守卫打扮的人过来询问情况,属下装作方才惊醒的样子将院门打开,那两人号称是帮中进了刺客,过来查看情况,又问我可有注意到什么异样,属下自然是概称不知,那两人却一直探头朝里张望,及至到了最后,终于问了一句“外头如此吵闹,这姜公子与十一大夫倒是睡得沉啊,同昨晚一样?””
雁惊寒听到这里,眼中倏然一凛,很快又变得有些玩味,看着阮殷殷意味不明道:“你是如何答的?”
阮殷殷看他表情,便知自己十有八九是答错了,她有些懊恼地咬了咬牙,恨恨道:“属下当时一听这话便觉不对,本想含糊过去,但这两人却一直站在那里,好似非要一个回答不可,属下无法,只得......”
雁惊寒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有数,断然道:“你用了魅术!”
“是。”阮殷殷点头应了,不知想到什么,面上显出几分惶恐之色,“属下心中琢磨,不论如何回答,都是破绽,索性便让那两人认为这院子里三人都在,只是......”
“只是你这计划却在唐蝉身上出了纰漏。”雁惊寒一语道破。
“楼主英明,属下自见到楼主与十一返回,却独独不见唐蝉,便知大事不好,请楼主恕罪。”阮殷殷连忙伏身应道。
雁惊寒早在离了后院,眼见前方还有重重守卫时,便心知这丫头只怕跑不掉了,若是平日兴许她还能凭着轻功脱身,但唐蝉早在石林之时便已力竭,即便前边的都是些不顶用的杂碎,凭人多也能将她耗下来,待回了院中,眼见屋中只得阮殷殷一人,他便已有定数。
雁惊寒与十一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阮殷殷,这才叹声道:“起来吧,你这法子原也不错,只是如今唐蝉极有可能已落入胡广泉之手,等她那张脸露出来,不论她是承认是我的侍女,亦或是不承认,以胡广泉的性子既然早就对我们三人有所怀疑,就必然再找那两个守卫确认一番,魅术虽可惑人,但假的终归是假的,只要有一线提点,那两人必然意识到不对。”说到最后,话音突然一转,又嗤了一声道,“何况你这魅术也不太到家。”
阮殷殷......她被这最后一句噎得哽了哽,好歹还惦记着大事为重,有些焦急地问道:“请问楼主,现下该如何是好?”
雁惊寒动了动脚,自觉已好了许多,便挥了挥手让十一起来,这才不急不缓道:“宋德可曾回来?”
阮殷殷不知他为何又将话题转到宋德身上,但仍旧老老实实道:“禀楼主,宋德白日是与胡广泉一同出去的,属下过来之前,曾收到手下传信,当时他并未回来。”
雁惊寒手指在床沿点了点,不知想到什么,眼中竟闪过一点笑意,也不答阮殷殷先前那个问题,只不由分说道:“你去确认一下宋德此时是否在聚海帮中,若是没有,便等到他回来再来回话。”顿了顿又道,“再让青羽查查满春院中近几日可有人失踪?此人是谁?来自何处?和聚海帮中何人何时有过接触?事无巨细都要查清楚。”
“是,属下遵命。”阮殷殷听罢,只得依言退下了。
屋内,雁惊寒有些懒散地靠在床头,看向十一好整以暇道:“十一,看来再过不久你我便要去与唐蝉作伴了,也不知那丫头如今是在地狱还是天上。”
十一......听了这话,他连忙将方才被“青羽”二字拉走的思绪收回,想了想,唐蝉所求好歹也算是与他们不谋而合,看主上昨晚行事似也有心想保这丫头一条命,便试探着问道:“主上不忧心唐姑娘性命?”
“哼......”雁惊寒闻言,立时冷哼一声,淡淡道,“放心,死不了。”
既不在地狱也不在天上,还好好活在人间的唐蝉此刻正被人五花大绑捆在柴房里,只见她头发散乱,外衣和一边脸上都沾满了灰尘,显然在被抓之前还经历了一番挣扎。
唐蝉默默打量了一番前方数十名守卫,心知屋外必然也留有人,呵,她冷哼一声,这胡广泉倒是看得起她。
只是不知这老东西究竟在忙些什么,捉了她后竟也不忙着审问,只着人将她严加看守起来,自己倒是匆匆离开了,想到这里,唐蝉又不由得有些忧心,暗道十一他们不要被她连累才好。
过了不知多久,唐蝉直觉自己坐在地上腿都有些麻了,这才隐约听见外边有脚步声传来,她连忙打起精神抬头张望,只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人正是胡广泉。
这屋里点了好几盏油灯,将屋中照得通明,胡广泉推开门先是朝屋中一扫,接着又侧身让守卫搬了一张椅子放在正中,这才施施走进来坐下,命人将最近的一盏油灯递给他,握住了往前倾身,那灯火便刺得唐蝉眼睛反射性地想要闭上,但她又兀自不肯服输,仍然执拗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
胡广泉不为所动,只自顾自举着那油灯在她脸上照了一圈,不知是否因着刚杀过人之故,他此时神情阴鸷不耐,全然不是平时斯文持重的样子,举着那油灯看起来好似下一刻就要往人脸上烤。
唐蝉在这压抑无声的敌对中,终于本能地升起一点危机意识来,她倒也不是全无打算,知道自己既已落入胡广泉之手,身份暴露是迟早之事,既然如此,倒也不必在此事上过多挣扎,反而可以借着身份让胡广泉有所顾及,她爹好歹是唐门门主,比之聚海帮这种中流门派还是更胜一筹,若是胡广泉真敢伤她性命,便是与整个唐门为敌,冲着这一点,她料定胡广泉并不敢做得太过,因此她先前虽然担忧但也并不见得多么畏惧。
但此刻,她看着胡广泉动作,心中倏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之感,唐蝉直觉自己鼻端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她视线往下,扫过胡广泉袖口,看见一滴凝固的红色,唐蝉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脸往后仰了仰,下意识想要避开眼前的灯火。
胡广泉见她动作,也不制止,只突然出声道:“你家公子呢?”
“公子?”唐蝉本就心神不定,闻得此言,第一反应便是不可拖累姜寒与十一,她嗤了一声,有些刻意地大声道:“什么公子?本姑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胡广泉听了这话,倒好似信了,又不急不缓道:“是吗?那为何姑娘的面容,与在我帮中做客的一名姜姓公子手下侍女长得一摸一样?”
这个问题唐蝉自然早在被俘之时便想过了,闻言立时道:“什么姓姜的,本姑娘不过随手借了张脸,用来易容而已。”
“是吗?”胡广泉看着他,还是这两个字,听得唐蝉心中打鼓,却见对方又停止了话头,反而从善如流地吩咐手下去取东西来,好将唐蝉脸上易容抹掉,又接着说了两个名字,也让守卫一并唤来,接着便只闭目坐在原地等着。
去掉易容之事本就在唐蝉计划之内,按理来说,这场审问目前都还在她预料之中,然而唐蝉心中却只觉越发不安,她着实摸不准胡广泉是什么意思,但又唯恐多说多错,便也只得闭口不言,装作无谓地等着接下来之事,一时间,这柴房中竟诡异地安静下来。
过得片刻,敲门声响起,胡广泉低声应了,唐蝉眼看着门被推开,先前离开的两名守卫,其中一人正捧着帕子、铜盆等物品,另一人身后则又跟了另外两名守卫。
只见那两名守卫进了屋中,看到绑在地上的唐蝉双眼微微睁大,似是有些惊讶,接着几步走到胡广泉身前弯腰抱拳道:“帮主,敢问帮主找属下二人所为何事?”
胡广泉闻言,站起身来朝唐蝉指了指道:“你们先前说过去后先是侍女来应门,然后你们又紧接着看见了院子里另外两人?”
“正是如此。”那两名守卫异口同声道。
胡广泉不置可否,盯着二人表情继续问道:“再说一遍那二人你们是如何见到的?”
那两名守卫听得此言,有些犹疑地朝对方看去,似是不解帮主为何又问起此事,然而仍旧毕恭毕敬道:“禀帮主,姜公子二人应是被敲门声吵醒,又听到了属下二人与这侍女说话的动静,故而开了门出来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