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烟忙着和自己负责的灵沟通:“大哥,你是我大哥,收了神通罢,再不收我家老大没法出门见人啊!那我可就要负责老大的活,没空陪你玩了。”
奉湘疯长的头发骤然停歇。
靳烟松了一口气,这才回了陆之仁的话:“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能瞒一天是一天,在群众没有发现之前维持稳定就是最好的方案。如果实在瞒不住,到公开那天,我们一定要有足够的能力扛着这一切。”奉湘淡淡道,旋即他拍拍靳烟的肩,“老靳,任重而道远啊。”
目前特别行动组里唯一一个还没有和分配下来的灵意见达成一致的靳烟惨淡点头。
奉湘又道:“等东西送到基地,应该还是我走一趟西湖。”
陈青指着后面道:“也许不只有你。”
奉湘一回头,看见剑灵满眼不耐烦地站在门*口。
马踏飞燕化作的孩童从祂背后露出脸,冲他笑了笑。
“今天忽然发现,我们几个可以离开本体,在华洲范围内自由行动了。”
剑灵依旧臭着一张脸,眼神却极为坚定。
“你要去给祂送东西吧?我们也去,有事找祂。”
奉湘还能怎么办,祖宗发话。不得不照办。
好在祖宗们没有要带着本体跑路的意思,奉湘搞清楚这一点后,很快给祖宗们打好外出申请,送到最高负责人手中。
申请批下来的同时,某个博物馆那边借来的古物也送到了基地。
奉湘不清楚上面有什么考量,但他清楚为何要优先选择“维修”这一件古物。
其貌不扬的青铜器静静摆放在盒中,检查过后,奉湘合上盒盖,坐着承载四位祖宗的直升机飞往西湖。
014前两天被行动组另一位成员申请去国外跑业务,没有留在基地里,好在奉湘也不是一定要开014才能出门。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们飞离基地时,某个房间里悄无声息地飞出一只小鸟,跟在直升机后来到他们的目的地。
他们在天光朗照之时到达西湖。
那家小店静默无声,唯有两盏明灯悬挂。
奉湘刚想要开口,便见珠帘后走出一位老者。
那老者须发皆白,穿着古时式样的窄袖衣衫,朴素干练。
看到奉湘,他乐呵呵道:“小友是来寻九州前辈的罢?祂就在里面,老夫不打扰你们了。”
奉湘咽了咽口水:“天回前辈?”
前段时间九州鼎传过信息,主动来寻的编号052很快被记录在册,052号天回医简现在应当在京城某个医馆里坐诊才对,怎么又出现在这儿了?
天回医简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老夫在这里还有一位病人,会定时回来为他诊治,顺道也来瞧瞧前辈。”
说完,祂向后面的几位器灵拱手:“诸位,许久不见。”
金缕玉衣还是那副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怏怏点头:“好久不见,你总算能给人看病了。”
天回医简也叹道:“地下千年不见天光,难得机缘化作人形,总要做些什么,我瞧诸位不也一样?”
剑灵不咸不淡道:“我们可没你这么善心。”
马踏飞燕火速拆台:“你明明是第一个找上官府帮忙的。”
奉湘闻言不由自主点点头,确实,如果不是越王勾践剑主动上门,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反应过来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起步又会比外面晚。
剑灵怒道:“还不是那个谁以前说要服从正统,不然我才不会——”
祂越这么说,越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奉湘凑到金缕玉衣身边:“先秦的古物,都像祂一般吗?”
金缕玉衣头也不抬:“不,只有祂会给阿姐找麻烦,阿姐说什么祂都反着来。不在的时候,祂倒是很听阿姐话。”
马踏飞燕仰头道:“然后被阿姐隔着几千里握着去砍隔壁洲的器灵。”
奉湘抱着大盒子若有所思:“这就是口嫌体正直?”
剑灵回头狠狠瞪了奉湘以及给祂泄底的同伴们一眼。
天回医简适时与祂们道别,继续奔赴在自己行医的道路上。
和2107看了半天《宝莲灯》动画的李昭明没等到祂们进来,干脆暂停动画走出来,便瞧见这么一幅画面:
剑灵对同伴们呲牙咧嘴,奉湘站在中央抱着一个大箱子,无辜地眨眨眼。
被动画中的二郎真君形象逗得大笑不止的李昭明一秒换上九州鼎鼎设,端庄一笑:“怎么都在门口站着?不进来坐坐?”
剑灵很快反应过来,昂首挺胸第一个走进门,坐到名贵的沙发上:“你还真把这里当做你家了。”
桌上摆放一只弓弩,祂看了一眼,很快把目光转过去。
哄小孩的花架子,祂居然还有心思做这个。
九州鼎道:“华洲本就我家乡,有何不可?”
祂款款而来,优雅端坐在剑灵对面。
奉湘把抱着的箱子放在桌上,看到祂这副姿态,不由得想起之前的视频里,穿着明黄衣衫蹲在一堆毛绒绒里比耶的白发青年。
老祖宗的事少瞎猜,奉湘默默别开了眼。
剑灵阴着脸不说话。
祂不说,其余几位更不会开口。清明上河图面上透出几分焦虑,旋即对上一双璨如星火的眸子。
“你们都来了,有什么事吗?”
九州鼎徐徐开口,声音如春风拂面。
马踏飞燕低头,把自己埋进金缕玉衣和清明上河图之后。
虽然九州鼎前辈总是温温柔柔的样子,但祂还是不太敢和对方对视。
奉湘见祖宗们不知为何又忸怩起来,只好自己先开口:“前辈们是随我来送这件古物的。”
他把箱子打开,露出里面不知道几道手续才跑下来的古物。
那是一件青铜器,像是用来盛放物件的容器。大致是圆角长方形,盖子并不在这里。
周身装饰着鸟纹和瓦纹,两边有兽首双耳,形制十分古老。
它静静地躺在箱子里,古朴无华,并不起眼,在场却没有谁会忽视它的分量。
奉湘道:“这是几十年前,华洲人从外面赎回来的青铜器之一,名为遂公籩。上面的盖子已经遗失,您也许认识它。”
九州鼎注视着它,轻声喃喃:“你说,从外面……赎回来?”
奉湘低下了头。
一片令人几欲窒息的沉寂里,白发青年抬头,笑容比之先前更为柔和:“自然认识的,这是周时用来盛黍稷的礼器。你们把它送来,是想知道它能否醒来?”
奉湘道:“正是如此。”
九州鼎轻柔道:“它只是周众多礼器之一,当年的灵识本就薄弱。即使我修复它,它也不一定化出实体,和勾践剑一样帮上你们。即使这样,你们也想要唤醒它吗。”
“它是我们历史的一部分,文明的一部分。只要有机会拯救,我们都不会放弃。”奉湘道,“我们能走到今天,正是因为我们从未消亡过自己的文明传承。”
九州鼎没有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祂伸手抚上遂公籩。
青铜器在祂指尖一点点显出最初的华彩,鸟纹逐渐清晰起来。
但最明晰的,还是这青铜礼器在九州鼎拂过后展露出来的完整铭文:
【天命禹敷土,随山浚川,乃差地设征……】*
这件青铜器上记载着大禹的事迹,也是华洲目前能找到的最早记载大禹文德的实物,正证明了大禹和夏王朝的存在。
华洲领导人考虑再三,将它作为第一件需要九州鼎修复的古物送了过来。
灵光渐熄,安然放置于桌面的青铜器依然是最开始的古朴模样,奉湘却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越王勾践剑和其他器灵眼中,遂公籩全然大变样。
近乎死去的青铜器重新变得灵光灼灼,剑灵眼神也随之亮了起来。
如果最开始醒来的是和氏璧,祂们根本不用如此纠结接下来要说的事。
可先醒来的是祂们并不熟悉,离祂们那般遥远的九州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