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灯花带着他们走到冰宫某处的传送阵,虹霜征得众人同意后将其启动,在传送阵冰冷的光芒中到达另一个空间。
“都说了我这里最近没有新料子,接二连三派人过来作甚?你要是有好的法器材料,我倒是愿意和你换。”
刚落地,余既望便听到一个有几分耳熟的声音,他从传送阵里抬头,讶然道:“父亲?!”
“余年盛,果然是你。”
纵使早有猜测,但看到遍布长明灯的大殿中央里站着的仙门修士,虹霜还是有几分愤怒。
尤其是看见这满殿的长明灯后,他心里的火便持续燃起来,面上却半点不显。
耳畔有音乐回荡,不知是什么乐器弹奏出这种迷离的乐声。
似月下渺茫的飞光,又似晨间流失的朝露。
“你……”姜高宁忍不住,“余老前辈,你不是在闭关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余既望连忙道:“父亲!大哥*出事了!”
“哦。”
大殿里身姿端正的修士,也就是余年盛不咸不淡道,“死了没?”
余既望大声道:“大哥当然没死,父亲,你怎么可以这么平静?”
余年盛道:“真可惜,那小子资质不错。”
余既望浑身一僵,他目光终于落到父亲身后的场景。
无数晶石里封存着曾经鲜活的年轻人,好些脸他都很眼熟。那些人、那些人,甚至有好几个都来他家做过客人!
“父亲……不……你到底做了什么?您怎么能对仙门弟子动手?你还想对大哥——那是你的长子!”
“仙门弟子比凡人更好用,我为什么不能动手?”余年盛奇了,“哦,本座知道了,那小子没告诉你,你们并不是老夫亲生的。要是亲生的,何必养到现在。”
对面的人既熟悉又陌生,说出的话令他心神震撼。
余既望还想要说什么,后颈便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往后栽下去。
动手打晕他的天星一把捞过他,随手往后面一抛,正好抛到姜高宁的师弟师妹那边。
“麻烦的东西,滚远点。”
杨师妹有些犹豫,看见她姜师兄和那位虹前辈都少见的严肃,赶忙带着昏迷的余既望和其余几人躲到角落里。
看来这事不得了,他们还是不要在这里碍事。
她看了眼另一边的呆愣着的玉念生,赶紧飞身过去把他捞了过来。
这里还有个倒霉小哥呢,别傻愣着了还不跑远点。
下一刻,他们所有人都被虹霜甩回了传送阵,重新回到冰宫。
“等等,虹哥——”
玉念生的声音从下面极远的地方传出,虹霜反手写下几个符文将传送阵掩盖,保证下面的弟子就算能启动传送阵也一个都过不来。
正要动手将他们送出去的姜高宁道:“多谢。”
虹霜摇摇头:“应该的。”
这满大殿的长明灯,跳动的火焰令他生出几分不安。
要知道他的本命火为琉璃火,与十万年前一位大能同出一源。他从不畏惧此世任何火焰,却在看到长明灯上的火焰时心惊肉跳。
为此,他宁愿毁约也要先将玉念生送出去。昭明不在这里,等下打起来他可没本事顾及到对方。
冷眼旁观他们动作的余年盛抚着长须笑道:“宋然那个没用的东西,竟在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小辈们手中丢了大人赐下的冰宫?看来下次大人的赏赐,将是本座独享了。”
姜高宁手中凝出雷霆长枪:“呵,那也要看你有没有命去享。”
天星盯着他脖子上的一串珠子,冷不丁问道:“你的项链,是用什么做的?”
余年盛眼前一亮,一副“你竟然识货”的样子开口:“你这蛮夷之人,倒是眼神灵光。此乃老夫精心挑选九个擅乐之人的指骨制成,乃是一件上好的法器。”
虹霜手中有火光闪烁,他抽出一把长刀,直直指向他:“你可真是……作恶多端。”
“生气了?”
余年盛对他们的刀刃相向并不在意,发现来者并不是自己人时也不担心暴露,他甚至极为愉悦地将自己做了什么主动展示给来者。
“还有什么想问的,老夫尽可以告诉你们。”余年盛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眼神里带着止不住的惊喜,“一个天灵根,两个自然道法修行者……上一次这么富裕,还是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正是仪梦遥的遗骨失踪的时候。
再往前推一年,十三年前,岚月彻底与轮柔亲友失联。
这是虹霜与天星在第一时间锁定他的原因——
余年盛从头到脚满身华光的装饰里,大半都是他们同行的遗骨。
从此人身上,他们甚至能隐隐听到同行痛苦的呼喊。
虹霜握紧焰刀,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在外面遇到自称你弟子的人,他们能用孩童为引锻造灵根,也是你做的?”
“你看到了?”余年盛恍然大悟,“那等粗劣的锻造法,早已被老夫抛弃,没想到竟还被拿出去招摇撞骗,真是不肖徒儿。”
劣等?
那就是说,余年盛已经找到更好的方法了?
考虑到之前的法子何等残忍,虹霜不会觉得这个“更好”是什么好的改进。
“我可是知无不答,你们就没有什么别的要问的了?”余年盛叹气,“若你们没有足够的怨气,那对我的宝贝们可没有好处。”
姜高宁紧绷着脸:“你刚刚说既阳不是你亲生的,什么意思?”
余年盛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是你啊,既阳的好友。”
“他当然不是老夫亲生的,老夫追寻的是长生大道,后裔只会阻拦老夫的决心。余既阳和余既望只不过是老夫从几户农家里带来的,难得山野农家竟能生出有灵根的仙童。”
虹霜道:“那几户农家人呢?”
余年盛道:“自是赐他们一盏长命灯。”
“长命?长命续你才对吧!”
天星长鞭一甩,直接攻了上去。
她不需要发问,只要见到余年盛发间那枚打磨精细的骨簪,其上闪烁着星空的光芒。
轮柔人的骨血天生带着特殊色彩,她只要看上一眼,便知晓自己的师姐临终前遭受了什么。
余年盛任由他们的攻击袭来,甚至没有躲避。
他穿着天青色道袍,一派仙风道骨,信步闲庭走在枪影刀光里。
他伸出手架住刺来的雷霆,反手将姜高宁扔到虹霜刀下,另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掐住奔袭而来的巨蟒,徒手将其捏成片片灵光。
这不是玉衡境的实力,看来余年盛也掩盖了真正的境界。
虹霜和姜高宁对视一眼,默契换了个方位。
雷霆与火光漫天飞舞,分明是截然不同的法门,此刻竟毫无障碍交融在一起。
余年盛周身法衣在携手攻击下隐隐有破裂的迹象,他却依然气定神闲,似乎并不畏惧自己可能要落败。
天星手腕铃声摇晃,迫切的铃音搅碎大殿中渺茫的乐声。
她在余年盛略带诧异的眼神中冷笑:“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听不见一开始的乐声?”
一直回荡在大殿的乐声柔软平和,却在一开始就暗藏杀机。
那是和冰宫阵图一样作用的术法,听的时间越久,他们的灵力就消逝越快。
那都是专门针对炼气士的法门。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余年盛放声大笑:“年轻人的脑子就是比你们的前辈好使,可是那又如何呢?”
“吾等仙门才是主宰大陆的主人,天道何其不公,竟要让你们这等低劣的凡人爬到仙门头上,既然如此,老夫何须对凡人留手?”他盯着虹霜和天星,终于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这些年看来,凡人不过如此,你们不过如此。”
虹霜道:“仙门仙门,仙门弟子一开始不也是凡人。你口口声声说为仙门不平,也不见你放过仙门弟子。你连自己来处去处都抛弃,又有何资格怪天道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