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化作的老道人瞳孔一缩:“可是……等不及了?”
云里兰颔首。
“老夫明白了,云姑娘,小心行事。”
他再次化作白鹤腾空而去。
云里兰继续望着面前燃了三分之二的香,清幽的香气在房间里隐隐浮现,萦绕在她鼻尖。
“念生……该说他运气好呢,还是不好呢?”
虹霜从帘后现出身来,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古怪。
天星跳下房梁:“怎么说?我觉得那小子运气还可以。自己随便在不知底细的秘境里乱走,也能找到自己的目的地。”
姜高宁跟在虹霜后面出来,面容很是纠结:“他上回确实没看到【判官】故意展开的生死簿吧?”
“当然没有,他都没有来,怎么看?”虹霜靠在柱子上下了结论,“那小子纯粹就是运气很奇葩。”
时常会卷进各种奇奇怪怪的事件中,稀里糊涂地进去,又稀里糊涂地出来。
一阵清风拂过,李昭明坐到云里兰对面,抬手把那支要歪倒的香扶正。
“以前是运气使然。”他看着屋内神态各异的年轻人们,轻轻一笑,“现在可是刻意让他什么都不知道。”
云里兰猛抬头,目光灼灼盯着他:“怎么说?”
“怎么说?”李昭明想了想,“送东西来的那人,自己也不知道东西已经不在手上了。”
玉念生只是普普通通出了个门,普普通通撞到了人,普普通通挂了个东西回去而已。
他不知道,失主也不知道,自认为自己能掌控一切的人,自然也不知道。
虹霜若有所思:“这么说,我们到时候只要动手就好了。”
姜高宁道:“我真的不能上吗,我觉得我也可以。”
尽管他转修炼气士不久,但他进度还挺快的。尤其是在伙伴们的身边时,他觉得自己修行比以前修仙门道法时顺畅多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现在修行的功法,和之前在仙门时修行的有一部分相似,但关键地方又截然不同甚至相悖。这种感觉很玄乎,他暂时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嗯……”李昭明沉思片刻,“也不是不行。”
“那我,我也要!”天星连忙举手,眼神兴奋极了。
虹霜道:“这恐怕不行,你的战斗方式太明显了,就算有昭明送的鸢尾也很难说得过去。”
天星失落低头:“哦。”
李昭明道:“你有别的任务,非你不可。”
天星道:“我知道,我会把那些……都带出来的。”
她的小宝贝们,很擅长寻某些东西。
李昭明拍手:“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能休整一天,后日白天可是你们的场合。”
众人点点头,各自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去。
虹霜经过云里兰身边时,默默拍了拍她肩膀,得到妹妹一个“安心”的眼神。
昏黄灯火之下,云里兰看着起身的李昭明,忽而开口:“阿兄说,他们只在幽都见到枫河,并没有见过风致。”
后面的话,她不再说,但她认为对方能明白她的想法。
“幽都很大,阴差拘魂时会将他们一同塞进酆都城。”李昭明道,“枫河的魂魄当初差点彻底消散,他是被从忘川河里打捞上来拼好的。”
云里兰涩然:“……他其实很怕疼。”
“拼完整后就不会疼了。”李昭明道,“忘川河里没有林风致的残魂,酆都城也没有,她不在幽都。”
说完,他再度化作清风消散。
香已燃尽。
云里兰盯着香炉中的灰烬,只觉得眼中有些酸涩。
“谢谢。”
*
七月十四,无衣庄,寄香台,人声鼎沸。
整个仙门叫得上名号的修士都来到了这里。
来来往往的修士跟着林氏子弟坐到安排好的位置上,讨论着某某宗门某某长老的嫡传弟子不久前为宗门寻到一方好山水,奈何那片山水的愚民不识趣不肯离开,想动手又被路过的无名散修阻拦,据说被打成半身不遂了!
或者说某个世家子弟分明在为当地百姓分忧,要杀了偷走他们幼儿的大妖,却被一紫衫女子废去修为,当地人还不肯给予补偿,果真是不讲理的凡人……
却又有人反驳,那方好山水里的百姓在那里住了百十年,如何张口就让人家背井离乡?阻拦那嫡传弟子动手的散修才是正道。
那世家子弟那里是要杀大妖,分明是他养出的凶兽恶意伤人,却要赖在庇佑幼童的精怪身上,踢上铁板岂不是活该被废去修为?
……
林林总总,所谈论的内容听起来并不仙气凛然。
玉念生坐在自己小姨身边,心里腹诽,这群仙门弟子的嘴里真没几句正常话。
他四下张望,似乎从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连忙仰头去瞧,那几道身影又消失不见。
虹霜他们到底上哪儿去了?别的不说,他昭明兄可是非常显眼的存在,只要来了,他肯定能看见对方的。
仪千风:“念生,听了这么久,你有什么想法?”
玉念生回头,诚实回答:“不管过了多久,听过多少遍,这群人还真是从始至终都没变,说话还是有种高高在上的恶心。只可惜那些为数不多据理力争的人,这种环境下他们要么被同化,要么只能离开做个散修吧。说起来近些年的散修是不是多起来了,我远在聆川都能瞧见几个。”
仪千风执着酒盏掩盖略微翘起的唇角:“你以为各地官员送到仙盟的任务,现在是谁在解决。”
仙盟里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天之骄子,是不会屈尊去接那些在他们看来鸡零狗碎的任务的,他们自认也看不上那几两碎金银——尽管他们的衣食住行都从那些被鸡零狗碎困扰的百姓手中来。
仙门大族看不上,底层的散修却并不如此,他们也要生活。
从前为了生活和修炼没办法脱离与自己理念不合的宗门,眼下既然有了谋生渠道又能帮到普通人,他们自然会选择离开。
想到这里,仪千风又低声道:“你道虹霜为何在仙门名声不太好?”
!这个他真的很好奇啊!
玉念生眼里,他虹哥可是大好人。如果不是对方开玩笑时说起,他都不知道对方在仙门风评竟如此之低。
总不能是他虹哥对仙盟开价格外高吧?
“他只接两类任务。”仪千风眼带笑意,“一是普通散修无法为百姓解决的任务,二是仙盟那些奖*励丰厚的历练任务。”
前者仙门弟子没兴趣,但后者发布任务的大多也是仙门中人,给出的奖励都是稀少珍贵、他们迫切需要的修行资源。宗门里他们不一定抢得到,去仙盟,那些奖励丰厚的任务大多被虹霜和云里兰包圆了,可不恨得牙痒痒。偏偏虹霜走的是仙盟规定的正常渠道,他们想找茬也没办法。出了仙盟总务堂,他们更加奈何不了虹霜。
云里兰又与仙门第一美人、仙门第一公子交好,这两位均是仙门大族出身,那些人不敢得罪林氏和枫氏,满腔怨气便只好往孤家寡人的虹霜身上发泄。
姜高宁以前在仙门也不怎么受待见,除了他自身修行一骑绝尘,把之前所有受夸奖的天之骄子踩在脚下以外,也有他听到有人骂虹霜就提枪冲上去的原因。
玉念生接回下巴:“好小心眼,我说那群仙门弟子。”
自己没本事抢到任务怪别人任务刷得太快,还有脸背后骂人家。
他支持姜兄把那群背后蛐蛐别人的仙门弟子电成傻鱼。
场上忽而响起丝竹管弦声,玉念生抬头,正见满天飘散花雨,宴会的主人乘坐华贵的轿辇从天而降。
踏着花雨而来的年轻女子扶着老夫人坐到主位上时,场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为首的那女子乌发堆烟,眉目如画,一袭流光长裙,披帛揽在周身,行动之间好似流动的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