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别年面不改色地路过那些墙上的画,走出了一楼的门。
小猫对着席别年叫唤了两声。
粗犷的嗓音有几分不满,似乎在指责席别年的不准时。
第一天是巧合,第二天是默契,那么第三天难道不是心照不宣的约定吗!
席别年摸了摸小猫崽的脑袋,小猫崽昂首挺胸的继续嗷嗷指责席别年的不守时。
“嗯,是我不对。”
好吧,暂且原谅你了。
小猫用尾巴蹭过席别年的腿,轻而易举的屈服在充满诱惑的食物下。
席别年揉了揉小猫崽的耳朵,小猫崽没有拒绝。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用身体换粮食是它的行事准则。
席别年摸了片刻,小猫开始偏头避开席别年的动作。
好了,差不多了,再摸就要收费了。
感受到小猫的推拒,席别年收回了手。
清风抚过席别年的头发,席别年向着前方抬起了头。
他知道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沉默地注视着他。
没有催促,没有不满,也没有任何的委屈和控诉。
只是在安静的等待。
等待席别年什么时候把目光转向它。
席别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喟叹。
这样的眼神有谁能拒绝呢。
席别年眼睫微垂,感受到小猫停下了进食的动静,他轻声问:“吃饱了?”
嗯,饱了。
小猫崽随意的用尾巴拍了下席别年的腿,潇洒地走了。
而席别年竟也起身,拿着盲杖转身离开。
蹲在路灯下的黑影就这样用目光追随着席别年的背影,见席别年始终没有回头,它沉默地垂下了头。
随后,它看着自己黑乎乎的手,上面沾着一点红色的颜料。
可很快这点颜料也要消失了。
它伸出手,在地上画了一朵小花。
2
回到二楼,7008终究还是没憋住。
好吧,这个宿主让它得意忘形了。
它什么都想说,它不想打哑谜了。
【宿主,你不想带它回家吗】
没有谁比它更清楚席别年的心动,可席别年的做法它实在不懂。
席别年放下盲杖,坐在了椅子上。
前方是明亮清透的月亮,晴朗的天空点缀着闪烁的星星,整个夜色都美丽又浪漫。
这几天的夜晚都是如此美,好像一汪清幽幽的水。
席别年虽然看不见,但不妨碍他眼神沉静地欣赏这片夜色。
与此同时,他也是宁静夜色中的一幅画。
“它在等人。”席别年轻声回答。
那样耐心等候的眼神在寂寞中仍旧有着小小的期盼,那一丝忧郁更是带着藕断丝连的盼望。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样的眼神象征着什么。
路上每一条被抛弃的流浪狗都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路上的行人。
可它们不会随意地跟在每一个人身后,也不会有人冲它们招招手就跟着回家。
被抛弃意味着曾经有过主人。
而长时间的等待象征着另一种忠心的选择。
它们足够忠诚,可最珍贵的是那个唯一,而不是其中之一。
7008小声问:【你怎么知道它等的不是你呢】
“我怎么知道它等的是我呢。”
席别年的声音仍旧不紧不慢,可他语气里的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
那是他身为上位者本能的掌控欲。
他不需要任何的不确定,也不想要做被选择的其中之一。
筛选,是他来做的事情。
纵然不公平,可不公平的权力往往就是掌握在席别年这样的人手里。
7008明白了。
它不再说话。
席别年在它这里是一个没有心愿的人,没有心愿也就是没有执念,亦是没有软肋。
是它选择了席别年,可掌握主动权的从来不是它。
——
从那天之后,席别年除了下楼喂猫,再也没有做过一点多余的事情,也不再长时间的停留。
那道注视着席别年的眼神并没有因席别年的“冷漠”而有所改变。
依旧是专注的、无害的。
只是里面多了一点落寞和期盼。
那是只为席别年落寞的眼神,也是只期盼席别年的眼神。
一楼逐渐在席别年的敲敲打打中有了画廊的样子。
今天他依旧在一楼忙碌。
他摆好画架,转身却将桌上的锤子碰了下来。
而就在锤子要砸上他的那刻,锤子被寂静无声地接住了。
席别年感觉到了什么,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随后,他轻轻地向前迈开脚步,停在他身前的影子顿了一下,沉默的往后退。
席别年缓慢的向前,影子持续的后退。
随着脚步越走越深,阳光也越来越少。
今天是个不寻常的阴天,风吹得比以往都要大,连树枝都被吹的左右摇晃。
层层散开的乌云挡住了一大半太阳,只有浅淡的阳光发出了微弱的光。
只听到“当啷”一声,锤子掉在了地上。
阳光消失了。
席别年停下脚步,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锤子。
他垂着眼睫,深邃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手机电话铃声响起,席别年收起思绪,准确的将锤子放在了架子上。
其动作精准到让人惊讶。
若不是7008知道席别年是真的看不见,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席别年是个失明的人。
事实上。
这里可是席别年的地方。
纵然他真的看不见,可对于一个未来要生活的地方,又有谁比他更了解这里呢。
每一盆花,每一张桌子,甚至是每一个边角,都精准的构建在席别年的脑海里。
——“哥,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时期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精气神。
“嗯,知道了。”
席别年挂断电话,不紧不慢地取下手套,转身上了楼。
一个小时之后,天空完全阴了下来,连刮过来的风都带着湿气。
时期已经到了门口,却没有上去。
等席别年西装革履地走下来,他才连忙上前,搓了搓手指,却没敢扶。
“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参加相亲宴呢。”
只是一个小小的家庭聚会而已,他哥连胸针都戴上了。
当然,他绝不是嫉妒他哥比他帅。
时期不自觉地挺了挺胸口,整理了一下领带。
席别年笑了笑,没说话。
时期侧头看了一眼,发现空荡荡的一楼已经大变样。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气又急地说:“哥,你要装修怎么不告诉我!”
“只是一点小事。”
“这怎么是小事,这些画架这么重,要是摔了怎么办,还有这么多画框要挂在墙上,敲钉子这么危险的事情……”
“时期。”
席别年平淡的声音带上了警告。
即便此刻的席别年带着墨镜,时期也感觉到了从席别年的眼神中传递过来的压力。
这次席别年是真的在发出警告。
他不希望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时期说这些话。
时期心一紧,连忙低下头,喉咙干涩地说:“哥,对不起。”
“下不为例。”
席别年转过头,神色平静地上了车。
时期沉默地坐上驾驶座,两只手不安的放在腿上,过了片刻,他低声说:“墙上的画,很好看。”
席别年眼眸微动,靠着椅背问:“哪里好看。”
时期偷偷回头看了席别年一眼,见席别年神色如常,他立马露出一个笑,兴致勃勃地说:“颜色好看,画也好看!”
席别年笑了一下,“哪幅画好看。”
时期兴致高昂地说:“整幅墙,就是一副最完美的画!”
是真的很美。
他不知道席别年是怎么画出来的,他也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只觉得那幅画足够深沉悠远,又有细腻清新的生命力。
“哦?是吗。”席别年双腿交叠,微笑着问:“那你跟我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