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重摇头,语气充满自责:“都是我和君然的错,没有教好他——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利用别人的感情做这种伤害人的事。”
喻佑呆住:“啊?”
另一边的江洵舟上了楼,曲起指节叩了叩书房的门。
“——进。”
威严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江洵舟推开门,刚踏进书房一步,就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凝滞,神情从轻松也转为正经,问:“爸,您有事找我?”
江君然坐在书桌后,抬起了脸,眼角刻着风霜的褶皱痕迹,神情不怒自威。
他正在翻阅一个文件,见江洵舟来了,合上文件,沉声道:“来了?坐下说话。”
江洵舟关上门,走近几步,在办公桌相对的椅子上坐下,从江君然的凝重神色断定这次情况棘手:“出什么事了?”
“今早上我和你妈收到了这份文件。”
江君然望着他,视线如刀锋利,语气缓慢,压着怒意:“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他手中蓝色文件夹被压着摔过来,在办公桌上划拉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江洵舟低头看去,翻开看清的瞬间,心跳猛地漏跳一拍。
这是曾经被碎纸机碎成无数长条,又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捡起来,一张张拼起来的一份文件。
白纸黑字,字字句句,内容清晰。
——是当初他为了拿到集团股权,和喻佑签下的那份合约。
第40章 祝福
楼下的苏秋苓神色黯然:“我也理解江洵舟做这事的出发点, 他哥在集团里挑大梁,确实需要帮忙,但还是忍不住难受, 我和君然一向认同一个道理——钱是挣不完的,父母只能陪人生的一小段路,最好是身边有个知冷知热、互相关心的人。”
又忧愁地叹口气:“哪想到他还是把感情这件事当成了利益的筹码,要不是我和他爸当初太轻信他那两个叔叔,也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
喻佑没想到当初放进碎纸机的合约又重新出现了在苏秋苓和江君然这儿, 坐立不安。
那江洵舟现在岂不是也因为合约的事在被盘问?
苏秋苓碎碎念着:“我也没想到洵舟演得这么真, 把我和他爸都骗过去了……”
“伯母, 我们刚开始确实是因为合约在一起的。”喻佑急急忙忙解释, “但是现在不是,我们正式确定了关系,所以那份合约作废了。”
苏秋苓疑惑问:“不是因为老爷子把集团股份当作订婚礼物送给你们,所以那份合约已经结束了?”
“不是不是, 当初老爷子签赠予协议的时候还写了条件,我们要是分开了,协议也就做不得数……”
喻佑灵光一闪,紧张起来:“伯母,要是只有一份送到你们这儿,会不会有其他的备份送到了老爷子那儿?”
当初签订的合约一式两份, 如果其中一份送到了这边, 那另一份……
苏秋苓轻轻啊呀一声, 忽然想起来:“老爷子今天刚从度假的山庄回来……”
喻佑听得更坐不住,想上去找江洵舟,正好楼上的两人从书房出来了。
走在前面的江君然神情冷肃,一边快步下楼, 一边急匆匆道:“秋苓,我们现在得去老爷子那边一趟。”
苏秋苓站起来:“老爷子也知道合约的事了?”
“不清楚。”江君然沉声道,“但老爷子突然病重抢救,刚醒过来,但情况还是不大好,通知我们都过去。”
喻佑的心脏像被一只巨手猛地揪起来,下意识看向江洵舟。
江洵舟锁着眉宇,下颚绷紧凌厉的线条,紧张肃穆到极点。
一行四人坐上了车,前往私人医院,半路上也通知了江清言,江清言也立刻往回赶。
江君然不断打着电话,了解着那边的情况。
喻佑坐在江洵舟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掌,目露一丝担忧。
“我没事。”江洵舟低声道,“上次老爷子过寿宴,和我私下聊天时说过自己的身体时好时坏的,我……有准备。”
话这么说的,宽大的手掌却也紧紧地握住了喻佑的手心,似乎想要汲取一丝力量。
江洵舟的神色间闪过一丝懊恼:“家里的佣人每周打扫一次,不让进书房,碎纸机则半个月让专人进行彻底的处理,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碎纸过的合约在清理前被拿走了。小叔不是自由身,这件事应该是二叔安排人做的,我现在只希望……老爷子没有收到另一份合约。”
喻佑认真道:“收到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解释的,我陪着你一起和老爷子说清楚。”
江洵舟低低地嗯了声,只是脸上的神情如同笼罩着阴云迷雾,晦暗凝重。
车辆的气氛压抑凝滞,一路疾驰,开到了私人医院门口。
接应的助理和江君然透消息,声音压得很低:“……早上本来好好的,老爷子在花园里剪枝……带着文件过来了……老爷子动了怒,吵了一架,犯了病……医生说,可能就是这两天,要做好准备……”
江洵舟在对话中听到了自己二叔的名字,心绪又往下沉重两分。
整个楼道作了封锁,保镖守着各处的门,VIP病房里已经站了不少江家的人,二叔也在这儿,一副颓废失意的模样,惯用的律师团队也已经到场,床头的医疗机器嗡嗡运作,响起机械的冰冷滴滴声。
老爷子躺在病床上,胸口艰难起伏,听到进门的动静,缓慢地睁开了眼,道:“你们来了?”
江君然大步走到了床前,俯身喊了声爸,声线颤抖,抓在床边的手掌也用力捏紧。
老爷子勉强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拳头,又转而对旁边的律师道:“……既然差不多都到了,念遗嘱吧。”
遗嘱提前公证过,律师照着文件一板一眼地念。
在一长串的名单中,喻佑听见了温泉山庄记的是自己的名字,恍恍惚惚,抬眼看去,撞进江老爷子温和的视线里,鼻尖蓦然一酸。
不知哪个小辈抽了下鼻子,而后病房里一片响起低低的泣音。
江老爷子的语气带着虚弱的笑意:“我还在这儿呢,哭什么?”
又往外招了招手:“你们都出去吧,我和洵舟这孩子说几句。”
其他人陆陆续续走出,喻佑本也要出去,也被老爷子叫住一同留下。
江洵舟握住老爷子枯木似的手,艰难开口:“您已经知道了吗?”
老爷子笑着道:“知道什么,知道你和小喻这孩子的关系一开始就是假的?”
喻佑的心尖一紧,为欺骗面前的老人感觉到羞愧。
老爷子果然知道了。
江洵舟的神色也变得沉重,低声道歉:“抱歉,我……”
“也用不着道歉,这事啊我早就知道了。”
老爷子叹息一声:“你小叔今早上拿着合约找上门来,我没当回事,劝他以后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不要搞这些小手段——他有些小心思,但那些算计都在明面上,不像你二叔,私底下车祸、绑架这些手段都搞得出来。你小叔却不愿意听,气得我啊,唉……”
江洵舟愕然:“您早就知道我们不是真的?”
江老爷子似是颇觉有趣,笑眯眯的,说话也有力气了:“是啊,一开始就知道。”
喻佑也愣住。
那他和江洵舟演的那些戏,老爷子一开始就心知肚明,知道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