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星3月3日18:00整, 寒明再次来到祭台。
只是这一次,最初的四方祭台已然合而为一,乍一看去犹如山川耸立。而自台底到台顶, 有且仅有一条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的阶道——一条宽广却只供一人通行的阶道。
由古至今, 宇宙里无人称帝,所以也无人知晓帝王冕服该是何模样。
为了今天, 北域来来回回赶制了若干种或庄重或华美的帝服,然而此时此刻寒明却一件未选。
他只是一身最简单的黑衣就这么踏上了台阶。
而当那道玄黑色背对世界出现在屏幕里后,整个宇宙似乎都为之静寂了一瞬。
无人质疑他的朴素, 他们只想见证他的登基。
[听说登顶前的那些阶梯被称为天梯, 效果貌似是以各色异象反映帝王迄今为止的一生?讲道理又没有人成功封禅过, 这些莫名其妙的传说到底都是哪来的?从天梯到天婚, 这种神奇的命名方式不会又出自北域的大预言家们吧?]
[你管这些传说哪来的呢?建议多看皇帝少BB。你就说现在阶梯上出没出异象吧?]
答案当然是出了。
最先出现的是雪,洁白无瑕的雪,满挟暴风的雪。
从第一阶到第一百阶, 茫茫皑皑的雪盖着似死而生的白玫瑰, 为世界为宇宙献上了一场最最冷寂的暴风雪。
这就是寒明诞生于最初的诗篇。
与此同时, 帝星乃至四域所有星球都开始落雪。
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金色之雪。
随后是第一百零一阶。
于曜曜烈日的映射下,鬣狗与秃鹫徘徊于扎根在尸山血海的金鱼草上, 仿佛随时准备撕咬着为其天葬。
待到第一千阶太阳最盛之时, 那轮耀日在照尽一切净化一切后,骤然化作金色日纹落于寒明左肩。
显然,它代表了寒明的东域之篇。
自此以后, 雪化作雨,连绵的金色小雨代替金雪,继续飘摇在宇宙之间。
见状,于桌案前拎着酒盏的东曜无声笑了笑, 随后他将杯中的残酒重新倒满,然后对着雨水再次满饮此杯。
曾经他想独占的太阳,终究成了宇宙的太阳。
接着是第一千零一阶。
只一阶,就从灼灼烈日到明月高悬。
若有若无的乐声带着散不尽的酒气,与沐浴月光的月光花一起,静静诉说着何为纸醉金迷。
直至月色泣血,将奢华的宫殿楼阁与白金花瓣一起尽数染红。而在这片刺目的红色里,高洁的明月依旧纤尘不染,就此化作同色月纹落于寒明右肩。
无疑,它意味着寒明的南域之篇。
也是这时候,刚才的小雨骤然转成中雨,如丝似线地落在各个星球上。
此刻倚在窗边的南赫全然没在意落雨的发梢。他只是看着落在寒明右肩的月亮,然后捡起一旁的小提琴,又一次奏响了那曲闻名宇宙的《神降之夜》。
那是他的月亮,他犹如神降的月光。
尔后是第三千零一阶。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有的只是铺天盖地的火焰。
星辰,沙漠,玫瑰,火焰。横生的荆棘缠绕一切,最终又被璀璨的星辰以射落的星火统统燃尽。至于点火的群星则是化作星纹金光熠熠地映在寒明两侧的衣袂上。
这与西烬前后两幅画作几近重合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人知晓这是寒明的西域之篇。
此时外界已是暴雨。
而作为作画者,殿顶的西烬只是嗤笑着抬起指尖,自火焰中扫过扔在地上的旧作新作。
旧作里玫瑰未开,而今那朵玫瑰终究是开花了——即便不是开在他的掌心。
之后是第六千零一阶。
这一刻,北域每一个胸口别着黑玫瑰的狂徒都下意识地扯了个笑。
不仅是因为此刻寒明脚下盛开着如出一辙的黑玫瑰,更因为那朵被血液与狂热浸染的黑玫瑰正在虚像里穿越钟声,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帝座。
那是独属于北域的天选之篇。
象征天地的纹路就此流溢在了寒明的衣襟。
再然后是第九千零一阶。
异象中,寒明拈弓搭箭,将金色的火焰射向世界。
而异象外,一颗、两颗、十颗、百颗、千颗、万颗……
无数流星与那道箭矢一起裹挟火光而来,以一种最暴烈的姿态为世界下起了一场姗姗来迟的流星雨。
也是一场寒明预料之中的星火之雨。
自这一秒起,飞禽走兽,龙凤华虫;五谷彝藻,风火山林……
但凡宇宙所存,但凡宇宙所有,皆化作一道道图腾鎏金在寒明的后衣乃至袍角。
等到寒明走到第九千九百九十阶时,他向右平抬右臂尔后手掌朝上。只见其右手指间的四枚王戒于这一瞬合四为一,银色的戒身化作冠冕,同色的戒面化为十二旒珠,又在流星雨的映射下悉数转为最璀璨的耀金色,最终悄然躺在了寒明掌间。
第九千九百九十五阶,头戴旒冕的寒明连着刀鞘抽出了左侧匕首。随后匕首寸寸延展直至化作黑金长剑,剑鞘上与冕服相同的纹路诉说着它即为今后唯一的帝王之器。
最后的最后,于第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与封禅的祭台仅一步之遥时,寒明忽然顿住脚步。
下一秒,他在世界的注视下微微俯身,就这么摘下了生长在祭台上的、燃着星星之火的那朵星辰玫瑰。
玫瑰落于指间的一瞬,他也悄然踏上了天梯的最后一阶。
同一时刻,他平缓的声音响彻整个宇宙:“日月为明,明即昭也——昭帝寒明,在此敬告诸天!”
北域原本的旗帜为黑底金边的日月星辰旗。
而当寒明的宣告响彻宇宙时,四域所有的旗帜顿时在流星雨中浸上金火。
等到火焰再次褪去,它们不曾被燃成灰烬,而是如寒明指间的玫瑰一般,化作了黑金底色的孤星之旗。
而立于一众旗面上的唯一一颗星辰,自然是那永恒于世的北极星。
这一幕再次让世界为之沉默。
尤其是于未停的金雨中,前赴后继而来的燃火流星点燃了每一滴雨水,以至于但凡有水之处,皆有日月浮现其上。
那是宇宙在应声宣告着寒明的领土。
气氛炽热到这个地步,刚才被震惊到的观众们此刻也终于回过了神。
[一开始我还忙着躲流星雨,结果这些流星裹挟的火根本不烧人只烧水,就连流星也只会在落地时留下一个北极星的印记。现在我发现我该躲的不是什么流星雨,而是从天而降的狗粮才对!]
[你确定是烧水不是烧酒?我这边整个星球上都是散不尽的酒气。虽然是无酒精的那种,但我感觉我已经差不多要醉了。嗯,也可能是醉到在了寒明的金眸里也说不定。]
[嘶……楼上恐怖如斯,这种话你也敢说?你怕是真的醉得不清吧!你难道没注意到,一分钟前宇宙意志星网帐号的头像突然变成了北极星旗帜吗?这说明什么?说明凌宙就要来了!友情提醒,你可赶紧闭嘴吧!!!]
[你们都别发癫了行么?酒水、烟火,还有主持人——对,我说的就是那个现在正在直播间里狂吹昭帝的寒衡,以上这一切不妥妥的婚礼配置吗?所有的雨水都是他们的祝酒,所有的星辰都是天地在祝祷——所以求求各位都老老实实地当个人,别搞出什么幺蛾子耽误我观礼这场亘古未有的天婚了!真的求求了呜呜!]
明明此时已是19:30,可帝星的天象似乎被定格在寒明踏上天阶的那一刻。
于是在这黄昏之时,寒明拿起线香焚香祭祷,一如当初祭祀时所行的昏礼。
然而与先前的寂静不同,这一次当香火燃起的那一刹那,本就汹涌热烈的流星雨霎时火光更盛。
而此刻比火光更盛的,是线香烟雾之后,凌宙的熠熠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