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温向烛挪开脸,没有直面他的问题。
半晌, 柏简行重重吸了一口气, 败下阵来:“罢了,告诉我你现在心里想的是谁?是他还是我?”
“……你。”
那便足够, 柏简行想, 只要未来那个人永远不出现在他面前就好。
就算是真的出现了, 那他也有十足的信心做的比那个人好。
“今日休沐,起床用膳吧?你先更衣,我在外面等你。”
温向烛看着他走远的背影, 心中有些微妙,这个误会也太过戏剧了些。思索片刻,他还是说了一句:“他已经死了。”
柏简行脚步一顿,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嘴角微不可察地扯出一抹弧度,又迅速拉平,正色道:“那真是太可惜了,节哀。”
太好了,是个死人。
温向烛精准地捕捉到了他藏在话音里的雀跃,眼角抽了抽,心情更微妙了。
*
两人用过膳后裴书再次登门拜访,看清屋子里的人还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压了下去:“老师,将军。”
温向烛放下手中的茶盏:“殿下怎么来了?”
“我……”
瞧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温向烛便知晓他是为了昨晚寿宴一事来的,冲着他扬了扬下巴,道:“去书房稍等。”语毕又看向柏简行,“将军方才不是说要去军营,请吧。”
“送我到门口。”定远将军十分理直气壮。
“将军是不识路吗?”温向烛勾起一抹假笑,话虽如此,他还是站起了身,“请吧将军。”
裴书更觉古怪了,一双眉毛皱的像在打架,这哪里像关系不太好的样子?亏得他上回上元节邀两人过节的时候还心惊胆战。
“关系不太好的”两人行至门口,温向烛摆了个手势:“将军慢走。”
柏简行没急着出门,从玄衣袖袍摸出个半臂长的匣子。
“又给我送什么?”如今温向烛面对他送东西来已经见怪不怪,这人隔三岔五就送些饰品来。
手镯手串一箩筐,他一条胳膊戴十条戴上半个月也戴不完。
这次是个新鲜东西:“腰链。”
“前几日上街,看见有人戴了,好看,送你一条。”
温向烛眯了眯眼:“将军莫不是现在上街时刻都盯着路人戴些什么东西?”
“……偶尔。”
“那不得吓得人走不动路了?”
“没有这回事。”他顿了顿,又道:“可以帮你戴上吗?”
温向烛大大方方的张开手臂,他发觉定远将军有着和他本人外表不相符的审美,每次送来的东西都算得上上乘。
匣子中的物件一眼看去就知价值不菲,金线如流金淌泻,层层叠叠,流苏垂坠。
柏简行下手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脆弱的瓷器。
窄韧的腰身缠着赤金细链,镶嵌的血玉髓弥散莹润的色泽,风一吹流苏便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轻轻揉了揉掌下的腰肢,低声道:“好了,好看。”
温向烛垂首欣赏了会,满意点点头:“谢谢将军。”
柏简行也很满意,果然什么东西戴在温向烛身上夺目程度只多不少。他心中盘算着,如果把库房的东西都来拿给他做首饰能做上千套。
定远将军头一次觉得陛下赏的金贵物件有大用处。
他提步往外走,想到什么扭头问:“那个人给你送过首饰没有?”
温向烛:……
裴书在书房转了好几圈才见温向烛回来,心中还嘀咕从温府前厅到大门好像没这么远来着。
“老师。”
他汇报着:“十七已经被父皇禁了足,半年。”
等他半年后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对于这个处置温向烛不意外,裴觉向来不讨景帝欢心,他犯了错只会惹陛下更加恼怒。唯一入景帝眼的机会被他掐断了个彻底。
昨日宴上发生的事不胫而走,满宫的人都听了一耳朵。说来这还是裴觉第二次名满皇城,第一次是温向烛收他为学生的时候
可以说上辈子的裴觉此时有多么春风得意现下就有多失意落魄。眼下人人都说十七皇子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有温相为师还能落得如此境地。
看着温向烛的面站队十七的大臣只差骑马跑了,毕竟昨天陛下可是亲口断了这段师徒关系。没了温相作依仗,他裴觉争储之路又能走到哪里?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嗯。”温向烛不紧不慢坐上黄花梨木椅,撑着头看向裴书,“殿下昨日做的很好。”
若是昨天裴书没这个机灵劲配合他,他自然也有法子打得裴觉爬都爬不起来,只能说有裴书的那番话能把他自己摘的更干净一点。
“殿下,我会帮你的。”
温向烛清冽的声音忽然响起。
裴书心里咯噔一声,这个帮是指帮什么不言而喻。他拜温向烛为师从来没有想过温相能站他的队,他只当他是自己的老师,从没把他划成自己阵营里的一位。
“老师,我……为什么会选我?”
温向烛笑笑,随口道:“因为殿下更听话一点。”
其实裴书确实在这几位皇子中是最好的人选,其他几位多少有点怪脾气。
二皇子裴遗承了景帝的脾气,像一条随时会喷火的暴暴龙;五皇子裴朗太过不着调,成天不是侍花弄草便是调戏小宫女;七皇子裴缈有些神神叨叨,温向烛记着他上辈子最后跑去了寺庙当和尚,不过倒也免去了流放之灾;十二皇子裴云性格过于软弱,实乃不是储君良选。
小十九又过于年幼,景帝年过花甲,等十九长大了估摸着都不赶趟了。
裴书似没想到是这么个理由,眼睛瞪大一瞬:“啊?”
“同殿下说笑。”温向烛双手交叉抵着下巴,道:“可能是那日醉江月的点心实在合臣胃口吧。”
这种事一旦说定,后面的事便水到渠成了起来。裴书在温府留了大半日,就当前的形势以及后续的该做什么讲了个透彻,这还是裴书头一回体会到有人把东西嚼烂了喂进嘴里的滋味。
他现下看着温大人都觉得对方带着层朦胧的圣光,不免心里恨得牙痒痒,这裴觉以前到底过得是什么好日子!
不过转念一想这往后的好日子都归他了,便乐得压不住嘴角了。
临走前裴书认真道:“老师,当初拜您做老师,我真的没有利用您夺位的心思。”
“我只是很开心能认您做老师,只是老师。”
“臣知晓。”温向烛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多谢殿下这么欣赏臣。”
裴书弯下腰在他掌心蹭了蹭,声音带着点羞涩:“认您为师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温向烛好奇道:“嗯?为何?”
裴书道:“我十来岁的时候父皇给我找新的教书先生,那时定远将军就告诉我,全京城最好的老师是您。”
温向烛一愣。
“将军经常在我面前提起您,说您字画作得极好,还写得一手好文章。”
“他拿过您许多文章给我看过,那时我便对老师心生向往了。”
“那年听闻您选了十七做学生我还沮丧了好一阵。”
他露出一个笑:“好在现在当您的学生也不算晚。”
“父皇说我现在的文章有了很大的长进。”
温向烛神色柔和一瞬,温声道:“是殿下聪慧。”
“不。”裴书眨眨眼,真诚道:“学生朽木,承老师不弃。”
*
996啧啧咂嘴,欢快地飞在温大人身侧:“大人,我觉得您说的对。”
温向烛:“对什么?”
996:“定远将军早就对您图谋不轨。”
温向烛心下好笑:“你还懂这些呢?”
“当然!”
它也是看了好几任宿主谈恋爱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