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堵得在场的各派长老哑口无言,倘若日后再出现这种事,他们确实需要妖、鬼一族的助力,不然就是一条案板上待宰的鱼。而妖族最好的助力,便是眼前的妖族之首蛇妖一族。
不周山掌门低了头:“一笔勾销。”
商扶砚神采飞扬,眼底似有流光:“一笔勾销。”
*
问月殿内。
卿玉融身上沾了血污,他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紧紧锢住商扶砚的腰,任由尚未干涸的血迹侵染两人的身体。
商扶砚也没躲,清澈的眼眸直直望着他的脸:“师尊,抬头,看我。”
卿玉融掀开眼帘,嘴唇动了动。
“师尊。”商扶砚声音带着羞意,似暖风轻软,“我喜欢你。”
“别想着离开我。”
两人同时开口。
商扶砚错愕一瞬,歪歪头:“我为什么要想着离开我喜欢的人?”
卿玉融缓慢地眨了下眼,整个人像是被魇住了似的:“你说什么?”
“我说。”商扶砚圈住他的脖颈,认真重复道:“我喜欢师尊。”
“是想成亲的喜欢。”
“商扶砚喜欢卿玉融。”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落在大脑上的重锤,一下一下几乎要砸毁卿玉融岌岌可危的神智。每一个喜欢落到耳朵里,都硬生生将血肉磨去一层,直到将他变成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
“你喜欢……我?”卿玉融瞳孔涣散,“你喜欢的人,是我?”
“对。”商扶砚掷地有声。
“怎么可能……”
数万次的祈祷终于落到掌心,卿玉融尚未来得及欣喜,就被名为不敢相信的情绪侵占大脑。
他抓住商扶砚的手贴在脸上,呼吸急促甚至于冲破冰系术法开始发烫:“你在哄骗我吗?阿彩。”
“句句真心。”商扶砚两只手都覆上他的脸,“师尊,我句句真心。”
终于,卿玉融落了泪。大滴大滴的泪如倾倒而下的瓢泼大雨,重重坠到少年脸上。和那无数次的轮回画面重合,但这一次,怀里的少年不再虚弱苍白,反而弯着眼尾对他笑对他说喜欢。
“真的是我吗?”
“啊。”商扶砚小小叹气,故作无奈,“看来要说一万次师尊才能相信呢。”
卿玉融一愣,哑声道:“你知道了?”
商扶砚俯身吻了吻他的嘴角,声音轻轻的:“对。”
“师尊,我选你。”
“不止这一次,往后的每一天,我都选你。”
卿玉融扣住他的后脑,凶狠地含住他的唇瓣。这个掠夺的吻带着血腥味,带着疼痛,随之而来的还有倾泄而出的灵力。
商扶砚能感受到体内崩塌的大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重建,直升云端。他被亲的喘不上气,艰难地扭开头:“等…等等……不用这么多。”
卿玉融追着他亲,话音湮灭在炽热的吻里:“我说过了,选我,修为和爱我都能给你。”
“我不会让你吃苦的,阿彩。”
被扔到床上的时候商扶砚才看见卿玉融身上的疤痕,很长一道贯穿胸膛,瞧着有些骇人。
“疼吗?为什么我受的伤会在师尊身上?”
卿玉融毫不在意地低头吻他,从额头蜿蜒到脚踝,每一寸都不放过,留下滚烫湿润的痕迹。
“不疼,别躲,阿彩。”
他拽住往前躲的人往回拖,商扶砚咬住手背的肉,眼里含了满满一眶泪,泪眼朦胧看着头顶摇曳的纱幔。
这次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商扶砚溢出啜泣声,眼睫湿了彻底,兽瞳不自觉露出,瞳孔拉成细长的针。嘴巴也不受控微微张开,尖锐的牙齿若隐若现,唇角拉出透色长痕。
他感觉自己变成惊涛骇浪的海面上的船只,漂泊无依只能随浪沉浮。
*
仙门大会被迫中止,商渊带着族人在不周山歇了两天脚和一众长老商讨合作事宜。他走的那天商扶砚来送他,他摸摸孩子的头:“不回去?”
商扶砚拉着卿玉融的手:“过段时间我和师尊一起回去看爹爹。”
商渊看着他笑盈盈的脸,无奈勾了勾嘴角:“好。”
他领着一众长老转身,商扶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道:“爹爹,你的生辰愿望我给你实现了吗?”
商渊身形微顿,幻化成庞大的蛇影,轻声道:“实现了。”
“谢谢你,阿彩。”
这一遭事后,商扶砚在不周山上和好友齐聚一堂,他吃到了岳沉谷姗姗来迟的八珍面;和小周师姐凑在一块谈论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错过的八卦;和韩玄在试炼场过招,屡战屡胜,再一次气得人黑着脸扭头就走。
和他交好的同门都想看他变成小蛇的样子,他怕师尊吃醋,没给。倒是把噬灵蛇鞭拿出来一次次展示,那点对万蛇宫的恐惧散去后留下的都是好奇,商扶砚都不记得他甩出多少次蛇鞭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了。
在宗门呆了半个月,卿玉融再一次带着他回到了卿宅。
商扶砚趴在他背上,嘟嘟囔囔:“师尊还是要把我关起来吗?”
卿玉融圈住他的膝完面不改色往前走:“若我说是呢?”
“那……那……我就同意吧……”他焉巴巴地垂下头,嘴巴撅的能挂壶。
卿玉融闷笑出声:“既然说过你喜欢上我就放你出去,就不会食言。”
“只是带你回来上族谱。”
“族谱?”
“嗯。”卿玉融背着他来到祠堂,找出存放族谱的木匣子。
“来,写上你的名字。”
卿家的族谱很厚一本,最后一任族长是卿玉融,身侧的空位已经悬缺已久。
商扶砚持笔绷着小脸,一笔一划写上自己的名字:“好了。”
卿玉融垂眸凝视良久,才珍重地摸过浸墨的纸张。他把族谱重新放回木匣子里,布下了一个小小的阵法。从此里头的东西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落笔的人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布阵完后他又拿出珍藏已久的画像,那是商扶砚的模样。卿家祠堂不仅只挂族长的画像,族长夫人的画像也会一同悬挂在侧。这数万次的轮回,他每一次都为商扶砚画了像,只有这一次这一份隐秘的心思才得以窥见天光。
卿玉融抬指施展灵力,将红衣少年的画像稳稳挂在他身侧。夏风穿堂而过,画卷轻扬,卷轴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商扶砚扫视祠堂所有的画卷,这才发现画上的所有人的佩剑都是一样的。族长问月,夫人陨星。甚至腰间,都挂着那枚卿玉融送他的双鱼玉佩。
“师尊,”他轻声呢喃,“你很久以前就在喜欢我了吗?”商扶砚记得,陨星剑是他拜师时就收到的佩剑,他原先还以为这是师尊统一送徒弟的剑,后来才知道那是和问月齐名的名剑,问月殿也唯有他一人有。
“不止很久以前。”卿玉融干燥的唇擦过他的额头,“现在,往后,我都喜欢你。”
商扶砚圈住他脖颈起跳挂在他身上,闷闷道:“我明白的太晚。”
卿玉融拖住他往外走:“不晚,永远都不晚。”
“师尊,”他埋头在微凉的颈窝,“等回万蛇宫,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我穿嫁衣给你看。”
卿玉融微怔,喉结滚了滚,侧首贴在少年颊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
尚未确认本次轮回结局时,卿玉融不敢贪心过多不敢奢求分毫。那日商扶砚穿着嫁衣闯入房中,他掀了盖头,便当商扶砚已经是嫁给他了。
曾亲眼见证商扶砚数万次身着喜袍走向别人,那夜似梦的经历被他当作刀尖上挂着的糖霜舔。舐。他自欺欺人将嫁衣珍藏当作他拥有商扶砚的证明,像瘾。君子夜夜回味。
可如今,商扶砚说:我们成亲,我穿嫁衣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