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为止咽下嘴里的茶水:“有。”
“我可能会原谅他。”
这事江为止没打算瞒着,本意是想挑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们,但没想到已经被猜到了。
林诉君轻叹一声:“果然啊。”
其实林诉君在去庄园接人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两个人可能会继续纠缠下去,直至楚牧放手或江为止动容。但楚五少那个劲头,怕是让他放弃会很难了。
周观棋愤怒放筷:“竟然是真的!”
“姓楚的那小子怎么这么好命啊!”
林诉野扭头看他,问了一个当初决定和沈会词在一起时,江为止问过他的问题:“确定了?”
江为止嗯了声:“要帮我把关吗?”
“当然,只不过如果是他,把关期可能很长很长。”
在不干扰对方心意的前提下,互帮互助是独属于他们的默契。打个比方,上街买冰淇淋,有一个人想要尝试店家推出的饱受食客吐槽的新口味,他们不会说这个口味有多难吃劝告他别买,只会让他顺从心意购买自己想要的那支冰淇淋。最后发现那支冰淇淋确实难吃,他们便会将自己的那支分给他。
同理,他们不会干扰楚牧对江为止的追求。等到江为止真正做出选择的后,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会出手托底,让他永远有退路。
前者是让他自由选择,不留遗憾。后者是赋予他随心所行的底气。
周观棋喝了点酒,软绵绵地倒在江为止的肩头:“老实说,我不喜欢他,甚至很长一段都很厌恶他。”
“但是小止,我也知道友情和爱情,从来都不能混为一谈。”
“我不能自私地说出我们能给你足够的爱,让你不需要所谓的爱情。亲情,友情,爱情,都是不一样的爱,我想你幸福,便不能站在友情的立场剥夺你获得其他两种爱意的权利。”
“我想……”他抽了抽鼻子,小声说,“我想你圆满,所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但只是支持你,我还是会继续不喜欢他。”
“他在我这,没有所谓的考察期,一辈子都是考察。”
江为止迅速垂眼,遮去眼底的酸涩。他喉咙很胀,轻轻握住周观棋的手:“好。”
他抬起头,和林诉君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他眼底没有年长者批判,依旧温润平和,眼尾挂着一抹柔和的弧度,说出口的话和十八岁那年一模一样: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走错路了也有我们给你兜底。”
“没有人能威胁到你。”
*
次日云市温度稍降,下了场蒙蒙小雨,江为止戴上顶毛线帽,配上毛绒绒的围巾瞧着很暖和。他进病房的时候,楚牧坐在床上办公,见他来了合上了电脑,笑了笑:“小止。”
江为止把沾了雨点的透明伞靠墙而放:“好点了吗。”
“不用担心我。”楚牧说,“倒是你,不要再着凉发烧了。”
江为止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我没有这么容易生病。”
这句话的可信度和公猪上树也差不多,楚牧默不作声把房间的空调调高了两度。
江为止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预兆地开口道:“楚牧。”
“我们再试一下吧。”
“啪嗒。”
空调遥控器摔在地上,两个电池咕噜咕噜滚走了很远。
楚牧像是大脑被烧短路似地听不懂中文,僵硬扭头:“什么?”
“我说,我们再试一下吧。”
很静。
眼前的一切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细细的雨冲刷过窗户听不见声响,空调运转的声音也在耳边消失。楚牧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漆黑瞳仁只倒映着江为止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捅穿了心脏,不然为什么胸腔这么烫这么烫。
像是被血液浸满了似的。
“为什么?”梦寐以求的之物突然摆在眼前,楚牧却没有想象中的惊喜,他焦躁不安,像是笼中的困兽,“是为什么我受伤了吗?”
“小止。”
“我不要你的愧疚,我更不要你因为愧疚留在我身边。”他语气很急,眉头蹙的很深。如果江为止是因为愧疚留在他身边,因为愧疚选择妥协,那他有什么用?和一事无成的废物又有什么区别?
“还是我的家人和你说了什么吗?小止你听我说,不要因为外界因素而影响到你的决定,你是自由的,而我……”
“是因为我很幸福。”
江为止动了动唇,打断了他的话。
楚牧脸上的表情未散,像一张滑稽的面具的扣在了脸上。
“不是愧疚,不是妥协。”
“是因为幸福。”
楚牧眼眶红了彻底,他猛地抱住眼前的人,力气之大像是要把人嵌在自己怀里、融入骨血里:“你是在骗我吗?和上次一样?别骗我好不好?我经不起这么骗的。”
“你要是再骗我一次我会死的。”
江为止轻轻地,轻轻地圈住他的脖颈,阖上眼埋入他的肩窝,声音很闷:“我之前总说,我不怪你。”
“其实我是骗你的,当初我恨死你了。”
楚牧身形被钉死在原地。
“因为那个时候,我真的因为你而幸福过。”
“你对我这么好,让我这么幸福,让我有了依靠,结果你骗我,你怎么能骗我?”
“你就是个混蛋。”
“我是个混蛋。”楚牧声音很抖,恨不得穿回去把那个脑子被糊住的傻/逼踹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好不好?捅几刀都行,只要能消气怎么着都好。”
江为止又说:“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这辈子的很多遗憾,都是你弥补的。”
楚牧于他而言,像是硬币的正反面,一面是幸福一面是痛苦。两个极端同时存在于一个载体,抛起出后永远不知道那一面朝上。他也无法再去换一枚硬币,因为楚牧是他的初恋,是他人生中第一枚硬币。无论再换多少枚硬币,他看到的永远都有第一枚的影子。
所以他干脆扔掉了硬币,扔掉了痛苦,也抛弃了幸福。
如今楚牧把那枚硬币重新塞回了他手上,告诉他无论再怎么扔都是幸福那一面朝上。他也试探性地抛过,确实,每次每时每刻,都是幸福。
多到他都快忘记这枚硬币存在痛苦面了。
“楚牧。”江为止推开他,“我无法像十八岁那年一样爱你了,你能接受吗。”
楚牧喉结滚了滚,把脑袋抵在他的肩头,舌尖苦得发麻:“能。”
“我再爱你多一点就好。”
江为止又说:“我无法像当年一样许诺爱你一辈子。”
“我能许给你的,只有明天。”
他拿不住那枚硬币,也不想每天去想硬币抛出的结果。便索性把抛硬币的权利给了楚牧,在楚牧抛到幸福的那一面,他就试探性地爱楚牧一天。
“好。”
楚牧揽紧他的腰肢,低头想亲他的嘴唇。却被江为止伸手捂住了唇:
“你确定你能接受吗。”
楚牧幽深的瞳孔泛着坚定的亮光,郑重开口道:“我确定。”
哪怕他永远为了这个明天提心吊胆,哪怕他永远为了这个不确定的明天奔波奋斗,他都愿意。
他愿意用看不到界限的爱意浇灌换取江为止对他为期一天的爱。
他愿意用无穷无尽的真心摘取江为止“明天”的许诺。
因为他对江为止的爱和真心,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亦是挥霍不完的。
他有这个能力,让硬币永远朝向幸福的那一面。
第146章
楚牧出院后带着江为止回到了那座庄园同居, 把李连枝和江向怜一同接了过去。屹立在山间的庄园和上次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佣人口中的“江先生”变成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