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逆光而来的银发首席,星联盟众人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陡然松了下去。
宋鹤眠身着一袭黑色的作战服远远站在校外,一双长靴束缚着小腿,落在身侧的右手提着一把突击步枪。
他眼睫半垂,半张脸埋在衣领下,逆光站立着。银色的发丝被风吹起,太阳光一滚,就勾勒出耀眼的色泽。
为首的异种看见男人控制不住咽了咽唾沫,攥紧身前的学生,喊:“宋鹤眠,放下——”
他嘴里的“枪”字还没说出口,脑门赫然开出个大窟窿,血液飞溅。
宋鹤眠把那把枪架在肩头,微微歪着头,眉眼压低,身体绷成一条流畅漂亮的曲线。后坐力让他的身体轻晃,但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快准狠接连射击,异种哗啦啦倒了一片。
秦云舟趁乱找准机会,果断抬手扣动扳机,和联盟其他人收了尾。
受了大惊的学生连滚带爬回到了安全地带。
和其他人劫后余生的神色相比,盛衍显得格格不入,他皱着眉,看着远处提枪站着一动也不动的人。不知为何忽地涌起几分不好的预感,随手把枪往联盟手下一扔,径直走了过去。
他喊:“宋鹤眠,你……”
“扶我一把。”
盛衍一惊,这道声音太过飘渺,从耳边飘过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扶人,宋鹤眠眼睛紧闭,摸索着撑住了他的掌心。
白皙精致的手冷的吓人,他方才分明才宛如神兵天降,轻而易举将僵持的局面狠狠撕开了口子,现在却连站立的力道都没有。
这个事实让盛衍止不住的心惊胆战。
那把步枪脱了手,他把半数重量压在了盛衍身上。
少年喉头发紧:“你……你怎么了?”
宋鹤眠咬紧牙关,额角溢出细汗,从苍白的唇缝里蹦出几个字:“带我走。”
盛衍眼角一斜,联盟的人都在收拾现场,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变故,他带着人就近上了一辆车。
他把银发首席轻轻地扶进后座,刚落座,宋鹤眠的身子就瘫软了下去。修长的脖颈绵软无力地靠在车座上,嘴唇微张,小口小口喘着气。
和异种对峙的时候盛衍都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现下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脏跳地要顶破胸腔,他声音发哑:“宋鹤眠,宋鹤眠。你怎么了?”
宋鹤眠极轻地摇摇头:
“我没事。”
“胡扯。”盛衍声音沉闷,“我带你去医院。”说完就要起身,往驾驶座去。
还没挪动几寸,就被人拉住了胳膊。
宋鹤眠没力气,抓住一瞬后手腕就垂了下来,砸在了皮质座椅上。
盛衍瞳孔猛缩,眼底倒映出的只有那只手,只有那只手脱力下垂的一帧画面。
他脑海里登时涌出无数让人绝望的镜头,蹲下身,紧紧拉住宋鹤眠的手。
“你别……”盛衍的声音带上了颤,心脏如同被挖去了般疼窒息,让他腰都直不起来。
宋鹤眠薄薄的眼皮抖了抖,睁开了眼。
“我真的没事。”被紧握的手动了动,发白的指尖带着安抚意味地蹭过少年的手背,“一会就好了。”
“别害怕,盛衍。”
996在一边急地哇哇大哭,昨晚宿主洗完澡后就进了一个黑黑的实验室,抽了自己好几管血。拿着一堆玻璃管管不知道在干什么,忙到快天亮才回去休息。
它怎么劝都没用。
休息都没休息好,又马不停蹄扛着枪来救场,他怎么这么辛苦。
他怎么可能没事。
盛衍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把掌心的手包住:“让我别害怕,那我们就去医院。”
宋鹤眠每一根骨头都在疼,后背的冷汗打湿了作战服,口腔被咬出了一嘴血沫。他没表现出来半点,尽数咽了下去。
眼皮重重阖下,呼吸断断续续。
“听我的话。”
“带我回家,小衍。”
惊恐,害怕,心疼种种情绪被编织成了一张网,将盛衍裹的密不透风。
他垂下头,几近哽咽:“宋鹤眠,你不能这样。”
“你不能让我什么都不做,就眼睁睁看着你这样。”
宋鹤眠疼地没忍住咬破舌尖,大股的鲜血顺着喉咙咽入胸膛,气息轻到风一吹就散了,好半天他才提了一口气,道:
“小衍,去医院没用。”
“我想回家。”
第37章
盛衍强迫着自己不去思考“去医院没用”是什么意思, 他脱下校服外套盖在不断轻颤身体上,哑着嗓子:“好,我带你回家。”
他不敢开太快让车子有一点颠簸, 攥着方向盘的手冷汗淋漓。停在家门口的时候也不敢松气, 将将停稳就打开后车门去查看后座人的情况。宋鹤眠歪着头, 青筋鼓起盘踞在白皙细腻的脖颈上, 睫毛被生理泪水打湿成了一绺一绺。
盛衍不敢碰他, 放低声音:“宋鹤眠, 我们到家了。”
银发首席睁眼开,玻璃珠似的眼眸氤氲着一层水光,眼眶被剧烈的疼意逼的发红。他看不清,也听不见,只能迷茫地朝那个模糊的人影看去。
针扎般的疼痛遍布心脏, 连带着每根筋络都在抽痛。盛衍鼻尖发酸,弯下腰钻入车里, 一手拦住他的后背,一手抄起膝弯小心翼翼把人抱了出来。
但是宋鹤眠连搭着他肩头的力气也提不起,胳膊软软下垂,头也往后仰去, 脖颈的弧度脆弱到一折就断。他被盛衍抱在怀里, 像一个坏掉的漂亮娃娃。
少年一刻不耽误,稳稳把人抱进了房间, 给他脱下外衣后放在了床上。不脱不知道, 一脱盛衍才发觉他里面的白t被冷汗浸湿了个彻底。
“宋鹤眠, 我给你换衣服。”
不知道是那个字眼激起了宋鹤眠的神经,他蜷缩成一团待在床上一角,双手交叉死死捏住衣角:“……不要。”
“不要碰我了, 我没事。”
“我已经好了。”
“我一点都不疼了。”
“你出去……”
他的声音越放越弱,最后轻到不可闻,眼皮一阖就没了响动。
但是双手还是攥着衣角,生怕别人掀开似的紧紧扯住,一刻都不放。
盛衍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睡去,转身去了浴室拿了条干毛巾,给他垫在后背把皮肤和衣物隔开来。又给他把脸上,脖颈上的汗擦了个干净。
做完后他没有走,沉默地立在床边,周身被一层死寂笼罩着。
他不知道宋鹤眠到底怎么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疼,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去医院。
宋鹤眠是星联盟的定海神针,是无坚不摧的守护神,是强大的代名词。
好像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但他为什么一转身就倒下了。
盛衍膝盖一弯半跪在了床边,额头抵在床沿,大脑被搅的混乱,心急如焚。半晌,从喉间溢出几个字:“宋鹤眠,我想救你。”
“告诉我吧,告诉我你怎么了。我……我好想救你。”
房间寂静无声,让人心慌。
无端让他想起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宋鹤眠的时候,也是在这么个昏暗的房子里。
很冷很冷的一个大雪天,他被异种绑架,以此来威胁他那星联盟首席的父亲。
小小的孩子被五花大绑扔在小木屋的角落,屋外围着很多异种,他们在雪地里喝酒聊天。
他们聊要怎么折磨他以解心头之恨,一个男人说可以一片一片割下他的肉发给他父亲看,又一个人接话说用锅煮的更好,看他在锅里尖叫挣扎,最后变成一滩溃烂的死肉。
他们聊高兴了,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推杯换盏。
盛衍没有多害怕,反而奇迹般的涌起一股类似解脱的情绪。
他已经厌倦了被藏在家里的日子,听闻他的母亲在他刚生下来不久就被异种杀害了。
因为父亲工作的特殊性,他随时有面临死亡的风险。所以他被层层把守,藏在家里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