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荷的嘴唇把要的血肉模糊,滚烫的血液坠在宋鹤眠的手背。
宋鹤眠发出小兽般地哀嚎,淹没在名为绝望的深海。
他用尽浑身力气举起枪,两声振聋发聩的枪响后归于平静。
“眠眠,睡个好觉。”
两道微弱的声音钻入宋鹤眠的耳膜,飘渺的声音比枪声还要沉重。
宋鹤眠想起多年前,他问父母对他期望是什么。
宋长明捏了捏他的脸:“刚开始我和你妈妈说,希望你聪慧机智。”
“如果没有那么聪明就盼望你活泼开朗。”
禾荷把他抱在腿上,晃了晃:“又想着不那么活泼也没关系,当个沉闷的小孩和别人不一样也可以。”
“于是我们许愿你健康。”
“后来又觉得不行,因为你是个病小孩爸爸妈妈也养。”
“最后只希望我们眠眠,能每天晚上都能睡个好觉就行了。”
“其他的交给爸爸妈妈。”
“所以你就有名字了,叫眠眠。”
……
……
“我的父母死后Davin自然不会放过我。”宋鹤眠从回忆抽离,平静道:“他给我注射了变异基因。”
“听说是Cyril研究的,玫瑰变异基因。”
“但是我的父亲在临死前,给我注入了他们研发的药剂。”他声音沙哑,“只有一支,他们留给我了。”
“因为有了药剂,所以我一直没像其他异种一样失控。”
宋鹤眠垂下眼帘:“但是那是初版的药剂,我的父母并没有完全成功。那种药剂只是可以遏制住我对外失控,也就是我不会想吃人。”
“可异种是以人类的血肉为滋养的,药剂能克制我异种的本能。但是我不能没有滋养,所以变异基因一直在我体内……剥夺我本身,作为养料。”
“所以我总是在疼。”
他指了指头发,又指比常人要浅的眼睫:“我的头发,眉毛,睫毛也是因为变异基因。”
他目光游离,似怀念似感慨:“我本来也是黑色头发。”
“这就是我瞒着你的事了。”
盛衍从他说那两个研究员是他父母时就像被按上了禁止键,成了一尊活体雕塑。
宋鹤眠每讲一句话话他的心脏就被插上一把刀。
直至鲜血淋漓。
胸腔里被燎了火,在每一个器官里熊熊燃烧。
怪不得他的血液里有遏制异种基因变异的成分。
怪不得他的脸色总是苍白。
怪不得他身形十几年如一日的消瘦。
怪不得他面对异种毫不手软,因为他深知异种本性。那些异种克制不了的嗜血欲。望,无时无刻都在折磨他。
让他的身体成了一具养分尽失的坟墓。
盛衍又想起,宋鹤眠杀烟烟那天,有人在怒吼质问他:你什么人都杀,要是你爸妈变成异种你也杀吗。
可他手下死的第一个异种,真的是他的父母。
宋鹤眠见他不讲话,接着说:“变异是很可怕的存在。”
“我不知道哪天我的身体被吸干后,它会操控我做出什么事来。”
”小衍。”他看向盛衍缄默的侧脸,“它在我身体蛰伏了很多年,你知道的,变异基因是随着时间增强的,保不齐那天我会真的失控。”
“我能感觉到它肆虐的越来越厉害,你和我在一起很危险。”
“我总有一天会压不住它的。”
他轻轻笑了笑:“把我交出去吧。”
“这样一来,对星联盟的围剿就会消失,你也不用那么累了。”
“也可以把我交给研究所,说不定他们能用我的血研究出真正的药剂,这样一来,那些异种……”
“那你呢?”盛衍打断他的话,敛了神色。
“你想到了我,想到了联盟,想到了研究所,想到了异种。”
“那你自己呢?”
宋鹤眠愣住。
盛衍抬手,轻轻抚上他苍白的脸,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消瘦的面颊:
“宋鹤眠,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的语气是透露着森然的平静,又像是心如死灰的静默。
宋鹤眠喉间泛起酸楚,抬手覆上少年的手背:“小衍。”
“我活不下去了。”
“我体内的初代药剂和变异基因在打架,就算有了真正的药剂我也可能活不下去了。”
他感受到盛衍周身越来越低沉的气压,安慰道:
“我的父母早亡,现在你也长大了。”
“我没什么牵挂。”
盛衍指尖收紧,眼神幽深:“没什么牵挂?”
“嗯,我的人生可能就到这了。你的人生还很长,你会继承星联盟。未来说不定会遇到喜欢的女孩子,结婚生子,长命百岁……”
“宋鹤眠,我不喜欢女孩子。”
“……”宋鹤眠错愕道:“什么?”
盛衍一双黑瞳盯着他看:“我说我不喜欢女孩子。”
宋鹤眠脑袋一下没转过弯,愣了好半天,吞了吞口水,慢慢说:“男孩子也行,你们可以去领养一个小孩……”
“我喜欢你。”
“宋鹤眠,我喜欢你。”
“……”
宋鹤眠疑心自己睡了三天脑袋不清醒了,不然怎么会听到如此惊骇世俗的话来。
“你……别闹。”
“别开这种玩笑。”
盛衍扶住他的后颈,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俯身重重在他唇上烙下一个吻。
他哑着声音:“没闹。”
“没开玩笑。”
“宋鹤眠,我喜欢你,我爱你。”
宋鹤眠意识到方才嘴唇上是什么贴了过来,大脑轰地一声响,呼吸都在抖,吐出来的话连不成平稳的调调:“你发什么疯?!”
“把那些鬼话收回去!”
“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没发疯。”说着少年又低头贴上他的嘴唇,边吻边说:“我没疯。”
“我对你起了贪念。”
“宋鹤眠。”
宋鹤眠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动弹不得,变成任由摆动的布娃娃,他被盛衍禁锢在怀里感受到一个个炙热又急切的吻落在他的嘴唇上。
“你也不许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要把我的话,我的动作,乃至我的气息,都牢牢记住。”
他想说话,少年就又低头吻过来。像是为了证明说的要让宋鹤眠牢牢记住他的气息似的,每一个吻都眷念绵长。
唇齿间被另一个的气息侵占,滚烫湿润的热气不断弥漫,宋鹤眠被吻的头脑发昏,却又半寸不能退,只能任由盛衍的气息一点一点包围他。
盛衍含住他柔软的下唇,缓慢又温柔地啄吻,用气音问:“还说那些话吗?”
宋鹤眠仰头喘了口气:“什么?”
“那就是还没记住。”
他大半个身子上了床,把人笼罩在阴影下,披风堆叠在一角,肩头的宝石熠熠生辉。
他轻轻咬着宋鹤眠的嘴唇研磨,直到透露出一丝绯色后抬头蹭了蹭他的鼻尖。
“记住了吗?”
宋鹤眠趁着这个空荡得了喘息的机会,伸手抵住他的肩:“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少年一错不错瞧着他的脸,大有你不说我就一直亲的架势。
“……我不说死了。”宋鹤眠扭头。
少年牵住他的手,偏头吻他的指骨,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浅薄的笑意:
“真乖。”
他的指尖发烫连同心脏一起发热,顺势扇了一巴掌出去,很轻很轻一下:“我是你的养父。”
盛衍眼神一暗,双手撑在他枕头边:“我从来没叫过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