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随着他的动作。
身上那股酒气和浓烈脂粉的甜腻气味,在两人之间狭窄的空间里更加汹涌地弥漫开来。
清晰地钻入周砚的鼻腔, 他的眉头瞬间拧得更紧。
齐小川的脚步戛然而止。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原地。
周砚却动了,他绕过书案, 一步步向齐小川逼近。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齐小川, ”周砚在他面前站定, 距离近得齐小川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寒意。
“你身上的味道, 是‘醉香居’的脂粉。”
“你今晚去那见了什么人?”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森然。
“我要听实话。”
齐小川被他逼人的气势和那精准点出的地点名称惊得浑身一凛。
周砚竟然连“醉香居”的脂粉都知道?!!
难道平时没少去?
“那个......我是去了醉香居!”齐小川猛地抬起头, “但我不是去寻欢作乐的!”
“周砚, 我是跟踪你二叔周行裴去的!”
“我见他和青龙帮的一个独眼密会!”
“他们在茶馆接头, 又一起去了醉香居!。”
“我听到了!他们要密谋害你!还要瓜分周家的产业!”
“还提到了什么‘毒’!周砚!你二叔他……”
看着温文尔雅, 但其实不是什么好人。
后面的话齐小川没敢说出来。
周砚的脸色骤然生变,不再是刚才那种醋意横生的冷峻,而是瞬间覆上了一层带着戾气的寒霜。
“你有没有被发现。”
他的声音绷得紧, 每一个字都透着沉甸甸的杀意。
根据齐小川的描述,他见到的应该是青龙帮那个绰号“独眼”的二当家。
这人,手段之阴狠毒辣远胜于他周砚。
是真正刀口舔血、视人命如草芥的亡命徒。
周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了一下,那一痛有些痉挛。
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齐小川刚才在跟踪时、在醉香居里被独眼发现了行踪,会落得怎样一个血肉模糊的下场!
齐小川正沉浸在自己成功跟踪的兴奋里,完全没注意到周砚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后怕和担忧。
说到这儿,他甚至有些得意了起来,语气带着点轻快的欢愉:“当然没被发现!”
他信誓旦旦。
“以后,别再去做这种事。”
周砚话一出口,立刻察觉到不妥,语气凶狠了些。
尤其是看到齐小川脸上那点小得意瞬间凝固,眼神里透出点茫然和不知所措。
周砚的心口莫名一涩,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又低声补了一句。
这一次,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更深的凝重:“太危险。”
齐小川:“……”
他怔怔地看着周砚紧锁的眉头和眼底未散的戾气。
那戾气之下,似乎……包裹着别的什么?
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周砚这是在……担心他吗?
纯粹的因为他的安危而起的担忧?
“你说的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周砚移开视线,似乎想压下心头的波澜,恢复了惯常的语调。
但声线里仍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随即扬声唤了陆青进来。
齐小川见他们二人显然有要事商议,自己知道的已经尽数告知,相信周砚自会有应对之策。
便识趣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书房。
门扉合拢的轻响,隔绝了室内的凝重。
齐小川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周砚的目光才重新落回陆青身上,眼底的寒意再次凝聚。“刚才的事,听到了。”
他陈述道,并非疑问。
陆青肃然点头:“之前土炕村扫荡那事,也是独眼带人偷摸干的。”
土炕村是他们周家庇护的地盘,还好当时他们收到消息去得及时。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二爷居然与独眼私下联络。
周砚的眼神更冷了几分,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
“找人给这位二当家寻点麻烦、添点堵,要让他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二叔那边,”他顿了顿,语气森然。
“继续派人盯着,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是。”陆青应道。
“齐小川那……”
周砚的语速慢了下来,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片刻后才道,“之前盯着的人撤了吧。”
陆青微讶,但并未表现出来,静待下文。
“找两个身手好的,”周砚的声音沉了下去,“在暗中护着他。”
“务必确保他的安全,不让他察觉便可。”
“是,属下明白!”陆青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书房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唯有周砚眼底翻涌的暗潮,昭示着风雨欲来。
翌日清晨。
齐小川刚洗漱完,就被周砚不由分说地拉走了,连早餐都只来得及匆匆扒了两口。
“这是……?”
齐小川看着眼前空旷的靶场,以及靶场中央木桌上摆放着的几把锃亮的手枪和几盒黄澄澄的子弹,满心不解。
“教你练枪。”周砚的回答很简洁。
昨夜他反复思量。
在这乱世漩涡之中,齐小川已卷入周家的纷争,但自保能力几乎为零。
如今能最快教给他,也最实用的保命手段,就是提高枪法。
练武?齐小川早已错过了最佳年纪。
而且看他那副细皮嫩肉的模样,胳膊腿儿看着就不够结实。
周砚毫不怀疑真让他去扎马步、练拳脚,怕是没两天就得散架。
那身肌肤更甚,稍微碰一下就能留下红印。
简直娇贵得不像话,和他那个被全家捧在手心的妹妹周暖暖有得一比。
周砚此刻自然不知,在不久的将来,他竟会爱极了齐小川这副“娇贵”的模样。
爱极了那身微微一用力就能留下的痕迹。
那白皙细腻的肌肤,每一道浅浅的红痕都成了无声的占有标记。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一听周砚说要教自己练枪,齐小川瞬间睡意全无,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真的?!”
又能摸到真枪了!
这可比他那个时代在射击馆玩的**刺激多了!
周砚随意地倚靠在一旁的桌沿,长腿一摆,下颌微抬,示意桌上的枪:“自己打两枪,试试感觉。”
齐小川迫不及待地抓起其中一把沉甸甸的手枪。
入手冰凉,金属的质感和重量让他心跳加速。
他努力回忆着周砚上次教过的要领,双手握紧枪柄,屏息凝神。
随后眯起一只眼,瞄准五十米开外木架上摆放的几个空酒瓶。
“砰!”
第一枪射出,子弹呼啸着划过空气,打在酒瓶后方的土坡上,激起一小片尘土。
“砰!砰!”
又是接连两枪,无一例外,连酒瓶的边都没擦到。
空酒瓶依旧在晨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齐小川:“……”
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化作一丝丝尴尬的红晕。
他讪讪地放下枪,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呃……手生了……”
之前周砚教他的那点皮毛,早就在紧张和兴奋中忘得一干二净。
周砚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默默移开视线,望着远处的土坡,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看来……遇到真正的危险时,让齐小川转身拼命逃跑,生还的几率恐怕比他拿着枪跟人对射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