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自家少爷率先迈步而出的身影。
月光被乌云遮蔽的巷子里,周砚倚着黑色轿车,指尖的香烟明明灭灭。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白雾中那双眼睛冷得没温度。
“周、周少爷饶命......”
地上蜷缩的壮汉涕泪横流,右手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周砚弹了弹烟灰,火星落在壮汉手背上,烫得他一声惨叫。
“这只手打的?”周砚用靴子挑起壮汉完好的左手。
壮汉抖如筛糠。
“不......不是这只......”
“咔!”
骨头断裂的脆响混着惨叫划破夜空。
周砚碾灭烟头,鞋底重重踩在那只变形的手掌上,缓缓施力。
“啊——!!”
惨叫声中,周砚俯身,声音轻得像情人低语:“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壮汉疼得翻白眼,拼命点头又摇头。
鼻涕眼泪早已糊了一脸。
“陆青。”周砚直起身。
白青从阴影里拖出第二个男人。
这人已经吓尿了裤子,裆下一片腥臊。
他亲眼看着老大两只手被废,此刻跪在地上疯狂磕头。
“周少爷明鉴!我就......就踹了那老头一脚......”
周砚眼神一暗。
“哪只脚?”
二柱僵住了,突然发疯似的往后爬。
白青一脚踹在他膝窝,发猛的鞋尖直接击碎了髌骨。
“啊啊啊——!”二柱抱着腿在地上打滚。
周砚想到齐小川白皙脸上微微浮肿的样子,心头莫名涌上一阵烦躁。
一股无名怒火强压不下,他咬着牙又点起一支烟,冷声道:“继续。”
戏楼里。
“四爷,您听这《游园惊梦》的腔调——”班主谄笑着递上热茶,却被秦四抬手打断。
戏台上杜丽娘的水袖刚甩到一半,阿泰就慌慌张张撞了进来。
“四、四爷!”
阿泰扑到桌前,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咱们底下有三个弟兄让人给废了!”
秦四爷手中盘着的核桃“咔”地停住。
“啪!”
核桃砸在茶盘上,惊得一旁的班主默默退了出去。
秦四眯起三角眼:“哪个不长眼的?”
“是周......周少爷......”
戏班的弦乐突然高起。
秦四猛地站起,紫檀木椅在地上刮出刺耳声响。
他盯着阿泰蠕动的嘴唇,突然希望自己耳背。
“周砚?”
这二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股血腥气。
阿泰的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操他祖宗!”秦四一脚踹翻茶几,青花瓷盏碎了一地。
弦乐声盖过了响声,戏台上,杜丽娘依旧在声情并茂地唱着。
他掏出手帕猛擦额头。
周砚,这名字像柄刀悬在黑龙会头上。
去年码头那场火拼,帮里七个好手被这小子一人一枪送进了江里。
“他们干什么了?惹到了这个煞星。”秦四怒骂声暴起。
“就、就收了对卖艺爷孙的保护费......”
“然后呢?”
阿泰咽了口唾沫:“有个小白脸多管闲事,弟兄们就......”
秦四越听心中越惊,竟然打到了周砚的人。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周砚的心情。
“人在哪?”他问道。
“恒盛赌坊后巷......”
秦四抓起茶壶灌了口凉茶。
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邪火。
他现在恨不能把那三个蠢货剁了喂狗,可偏偏还得去擦这个屁股。
“走。”他咬牙道。
另一边,周砚慢条斯理地戴上皮质手套,从车里取出根镀镍短棍。
月光在金属表面流淌,映出他冷峻的侧脸。
“四爷!四爷救命啊!”最后一个混混突然尖叫起来。
第19章
巷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秦四带着几个打手匆匆赶来,看见地上惨状时脸色骤变。
“周少爷。”他强挤笑容,手里核桃转得飞快,“这几个不长眼的......”
短棍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话。
周砚一棍抽在最后那个混混脸上,顿时血花四溅,几颗牙齿飞出去老远。
“这几人不长眼。”周砚甩了甩棍上血迹,“我替四爷小小教训了一下,不过分吧。”
秦四额头沁出冷汗。
他知道周砚什么脾气,现在又在气头上,更是轻易惹不得。
“不过分!不过分!”秦四踹了脚哀嚎的手下,“这几个不长眼的废物不知道那是周府的人......”
“知道就敢动?”周砚笑道。
那笑让人心里发毛。
秦四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嗓子眼。
周砚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比直接发怒更让他脊背发凉。
“周少爷息怒,”秦四的声音干涩得厉害,腰又弯下去几分。
“是我管教无方,让这几个狗东西冲撞了贵府的人,冲撞了您!”
“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这些下贱东西一般见识。”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剜了地上那几个不成人形的手下,恨不得再上去补几脚。
周砚没接话,只是用那根还在滴血的短棍,慢条斯理地拍了拍秦四汗涔涔的脸颊。
冰冷的金属触感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激得秦四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屏住了,转核桃的手瞬间停住,死死攥紧。
“管教无方?”周砚的尾音拖得很轻,带着一种残酷的玩味。
“四爷的地界上,收保护费收到我周府的人头上,还动了我的人。”
“这‘方’……四爷是没立,还是立了没用?”
他微微俯身,凑近了秦四那张强撑镇定的脸,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冰锥:“还是说,四爷觉得,我周砚的规矩,是摆设?”
秦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周砚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头皮发麻。
他知道,今天这事,光赔笑脸认栽是过不去了。
“四爷,”周砚垂眸,看着那张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声音依旧轻缓,却带着千斤重的压迫。
“我的人,伤了一根头发丝儿,都得有人拿命来填。”
“你猜猜,动了我的人,还差点坏了我的事,该拿什么来填?”
秦四额头的冷汗汇成小溪,顺着太阳穴往下淌。
他猛地一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城西那块地,就当是给就当是给周少爷赔罪!”
“从今往后,那块地上所有的进项,都归周府!”
话音落下,狭小的巷子里死寂一片,只有地上那几个不成人形的混混还在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秦四躬着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他死死盯着周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松动或满意。
周砚没说话。
手上的短棍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手心。
每一次落下都像敲在秦四紧绷的神经上。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着,攥着核桃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指节泛出青白色。
“城西的地……”周砚终于开口,声音还是那种听不出喜怒的轻缓,棍子却停下了拍打。
冰冷的尖端抵住了秦四的下颌,迫使他微微抬起头,“四爷倒是舍得。”
秦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应该的!应该的!只求周少爷能消消气……”
“消气?”周砚的唇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
但那弧度里没有半分暖意,反而更添几分阴鸷。
“一块地,换我的人差点被你们废了手脚,换我周府的规矩被你们当街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