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在晨光中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不是我们的人。”
陈子检查了一圈后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但砚哥他们肯定和对方交过手了。”
齐小川强压胃里翻搅的恶心别过脸。
大清晨就撞见这般景象,视觉冲击实在太过强烈。
一旁的白青蹲下身,手指擦过地上凌乱的脚印:“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
他指向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小径,“而且......有人受伤了。”
陈子立刻拔出了腰间的手枪:“白青,你带人搜查卡车,看有没有线索,其他人,跟我来!”
齐小川快步跟上队伍。
小径越来越窄,最后几乎消失在陡峭的山崖边。
齐小川突然拉住陈子:“等等,有声音。”
众人屏息凝神,果然听到崖下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是陆青!”陈子惊呼。
他们小心翼翼地攀下崖壁,在一处隐蔽的岩缝下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陆青和另外三名周家护卫。
陆青的腹部有一道狰狞的刀伤,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衣衫。
“砚哥......往北......”陆青气若游丝地抓住陈子的手,“对方......有埋伏......三十多人......”
齐小川咬紧了唇,强忍着晕厥撕下自己的衣襟,熟练地为陆青包扎伤口。
表面虽然很是平静,但起身时,腿还是有些发软。
“北边是什么?”齐小川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废弃矿洞......”陆青咳嗽着,“砚哥......引开他们......让我们......求援......”
陈子立刻安排人手护送伤员先回去。
齐小川望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所有人,跟我来!”陈子低喝一声,朝矿洞方向疾行。
待他们靠近矿洞的时候,矿洞方向传来了枪火对战的声响。
齐小川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是砚哥他们!快!”陈子怒吼一声,拔腿就冲。
齐小川紧随其后,肺部因剧烈奔跑而火辣辣地疼。
转过一处岩壁,眼前的景象让齐小川血液凝固。
周砚和仅剩的五六名护卫被逼退到矿洞口,背靠石壁做最后的抵抗。
三十多名敌人呈扇形包围,子弹打在岩石上迸溅出刺目的火花。
“掩护!救人!”陈子一声令下,增援队伍立即分散开火。
原本处于绝对优势的敌人顿时阵脚大乱。
“少爷!是陈少他们来了!”一名满脸血污的护卫惊喜喊道。
周砚背靠着潮湿的岩壁,右臂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
他喘着粗气抬眼,看到增援的瞬间,紧绷的下颌线略微放松。
再晚一刻钟,便只能来给他们收尸了。
齐小川的视线穿过硝烟,一眼锁定了周砚苍白的脸色。
他顾不得流弹横飞,猫着腰冲了过去。
“你受伤了?!”他跪倒在周砚身边,颤抖的手刚要触碰那染血的绷带,却被一把钳住手腕。
周砚心中陡然一惊。
他没想到,在这儿见到这个人!
“谁准你跟着来的?”周砚的声音比伤口渗出的血还冷。
那双惯常噙着戏谑的眼眸,此刻正燃着骇人的怒焰。
陈子立即跟了上来,听到这质问佯装未闻,转身就加入了前方的交火,留下齐小川独自面对。
齐小川:......
不是,你要不要跑那么快啊!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突然看到周砚瞳孔骤缩。
时间仿佛被拉长——他感觉到肩膀被一股大力抓住,天旋地转间,周砚已经和他调换了位置。
“砰!”
枪声在耳边炸响的瞬间,齐小川看到周砚的身体猛地一震。
温热的液体溅在他脸上,浓重的铁锈味顿时充斥鼻腔。
“周砚!”他的尖叫淹没在又一轮交火声中。
周砚闷哼一声,膝盖一软,跪倒,身体却仍死死挡在他身前。
齐小川透过周砚的肩膀,看到矿洞阴影处一个正在重新装弹的枪手。
如果不是周砚,那颗子弹本该穿透他的心脏。
陈子反应极快,一枪解决了偷袭者。
但齐小川的世界已经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周砚的右肩胛处晕开一片刺目的鲜红,冷汗顺着发白的脸颊滚落,却还保持着保护他的姿势。
“周砚,你......你怎么样?”齐小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的手摸到周砚后背,黏稠的血液立刻浸透了指尖。
周砚却忽然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那只手冷得像冰,却轻柔得不可思议:“别看。”
就这两个字,让齐小川的眼泪决堤而出。
都这种时候了,这人还记得他晕血的毛病。
滚烫的泪水从周砚指缝间渗出,混合着血迹在脸上蜿蜒。
“你疯了吗?!”齐小川哽咽着去扯他的手,“谁要你挡枪!谁准你——”
周砚的嘴角扯出一个极浅的弧度,像是要说什么,但失血过多终于让他支撑不住,身体向前栽倒。
齐小川慌忙接住他,却被带得一起跪倒在地。
周砚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呼吸变得又浅又急。
“医疗箱!快拿医疗箱来!”陈子的吼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齐小川手忙脚乱地撕开自己的衬衫下摆,颤抖着去压周砚肩上汩汩流血的弹孔。
鲜血很快浸透了布料,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涌。
他发狠似的又叠了几层按上去,内心深处涌动着深深的恐惧与无助。
周砚会不会死?
如果周砚死了,他怎么办?
之前遇到周砚出事的时他还在想,周砚要是死了,他会不会陪葬。
这次,他觉得,周砚要是真死了,他该会被陪葬!
毕竟,这一次,这个人是为了救他。
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手指死死按住伤口,好像这样就能把生命堵回去。
陈子带着医疗兵很快赶了过来。
齐小川跪在血泊里,怀里抱着昏迷的周砚,整个人抖得像风中落叶,却还固执地按着伤口。
“让我来。”医疗兵蹲下身,熟练地检查伤势。
“子弹卡在肩胛骨,失血严重但没伤到要害。”
医疗兵快速处理着,“必须立即送回城手术。”
齐小川瘫坐在一旁,呆呆看着自己血红的双手。
他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因为空腹只吐出些酸水。
陈子递来水壶,他机械地漱了漱口,眼睛始终没离开担架上的周砚。
齐小川呆滞着坐在地上,他看着颤抖的双手。
他不明白,周砚为什么要给他挡枪?
这个人不是一直在怀疑自己吗?他死了不是正好?!
远处,最后几声零星的枪响后,战斗终于结束。
白青押着几个俘虏走过来:“陈少,留了活口。”
陈子点点头,转向医疗队:“立即送砚哥回去。”
第26章
周府梅院笼罩在一种压抑的寂静中。
陈子指挥着几名心腹将昏迷的周砚从后门抬入。
齐小川跟在担架旁, 眼睛始终没离开周砚惨白的脸。
“周砚的情况如何?”时度早已在厢房等候,见到担架立刻迎上来。
他身后站着王大夫。
“肩胛中弹,身上多处伤口, 失血过多。”
陈子简短道, “路上已经简单处理过了。”
时度掀开临时包扎的纱布检查伤口, 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弹头还在里面, 必须马上手术。”
王大夫点点头, 迅速指挥人将准备好的手术器械和消毒用品摆好。
齐小川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将周砚小心地转移到临时搭建的手术台上, 王大夫已经开始用酒精清洗伤口周围的血迹。
“都出去吧。”王大夫头也不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