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咬,可恶的人类囚徒得有胳膊,胳膊还有用,要用来修无线电。
国王咯吱咯吱咬着铁勺子,忍着不把这东西吃下去,盯着回去舀粥的祁纠,开始愤怒于这为什么是个人类。
假如这不是个人类,是条人鱼……哪怕是条鲨鱼国王都认了,立刻用尾巴卷着拖回海里,该干什么干什么,等下次月圆连家都多出来一个。
可这是人类,人类下不了海,人类也是人鱼的死敌。
人鱼的死敌给他舀了一碗香喷喷的海鲜粥,放了满满的小海鲜,泡好的米煮得软糯,鲜甜诱人香气扑鼻。
国王更不高兴:“……就这么点!”
“粥不是吞的,要一勺一勺喝。”祁纠教他,“先吹凉,很烫。”
国王学着他的样子,捏着勺子舀起一勺粥,吹了几次,抬头看祁纠。没等到点头,就又鼓起腮帮继续吹。
这么吹了半天,祁纠摸摸他的头发,温声说:“吃吧”
国王被摸得很不自在,皱紧了眉想发脾气,但好不容易吹凉的粥,一甩尾巴就洒了。
国王吃了一口粥,发现非常好吃,立刻舀了第二勺,吹到一半才想起又忘了发脾气。
一条人鱼被美食蛊惑,这说出去其实很平常,有的人鱼都已经落进渔网,还忍不住要把诱饵吃掉。
但国王是条清醒的人鱼,还记得自己要发脾气,把一碗粥都喝完、忍住了没吃碗和勺子,才直奔这个胆大包天、对他动手动脚的囚徒。
人鱼的战力远胜人类,祁纠余光扫见阴影,下一刻残暴的国王就已将他囫囵按翻。
没摔在礁石上,光滑漂亮的鱼尾卷起,直到这时祁纠才发现,人鱼原来可以切换一部分鳞片的形态,比如内侧靠近腹部的位置,可以变得很柔软。
但这种事决不能戳破,因为国王正冲他龇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嘶嘶声,眼睛里的神色冷得吓人。
祁纠配合地被吓得不轻,按住胸口。
“今天的事。”国王盯着他,“说出去,就吃了你。”
脆弱的人类囚徒靠在他的尾巴上,一手按着胸口,脸色微微泛白,点了点头。
国王自认威慑达到了效果,稍微满意,想要离开,又不想立刻结束这种距离的接触。
人类囚徒的身体,脆弱、无用、一触即溃……但有种很特殊的古怪触感。
起初觉得难受,但那其实只是因为陌生,接触几次,就会贪恋。
……吃了算了。
两相拉扯间,人鱼的天性终归占了上风。
国王的瞳色愈深,扯着这个囚徒的军装,把人揪到眼前,低头靠近祁纠颈间。
细微的刺痛——大概是这种接触实在没法被判定为疼,所以没屏蔽,从这具身体颈间的皮肤泛开。
能生嚼军舰的锋利尖牙,极轻地刺破皮肤,在人类囚徒的颈间留下一个印记,细细的血线被舌尖啜走。
祁纠低头问:“就这么吃?”
“就这么吃。”国王冷冷盯着他,“害怕了吗?”
人类囚徒想了一会儿,抬手按住胸口:“啊。”
国王对恐吓的结果还算满意,恩威并施,变软的尾巴安抚地拍了拍脆弱的囚徒,跳进海里,一转眼就没了影子。
第44章 弄疼了?
国王又忘了吃红螃蟹。
跑得太着急, 一头扎回海底的国王,直到身体的温度恢复冰冷、尾巴也恢复坚硬,才想起自己是忘了什么。
被他凶残按翻在地,残忍恐吓威胁的人类囚徒, 没在煮粥, 没在喝粥, 也没在修理那个无线电。
……似乎是正在剥一只红螃蟹。
没有壳, 蟹肉嫩白柔软,还有香腻蟹黄。
他喝粥的时候, 人类囚徒说这东西好吃, 拆出一小堆,放在棕榈叶上, 又把一小撮蟹肉放进他碗里。
那双手动作利落,又轻又快,手指都不见沾一点。
粥里的蟹肉只有几丝,被撕得细细的,撒进粥里只知道清甜, 一口就吞进去了。
国王:“……”
……
十分钟后。
海面上, 礁石背面, 又浮起一条闷闷不乐的人鱼。
系统恨铁不成钢,输给祁纠三个电池:“就这么简单?他跑回来,就为了吃螃蟹?”
它就不该跟祁纠打赌,说国王不到天黑就不会再上来, 只会冷酷地留下人类囚徒独自修无线电。
祁纠靠在帐篷门口, 面前的防潮布上全是碎零件, 正在拆剩下的半个无线电。正好电池仓裸露出来,就咬住电线空出只手, 拿过骨碌碌滚过来的电池。
“国王在靠近了,距离螃蟹还有3.9米,现在是3.7米。”
系统给他实时转播:“近了,更近了……又远了。”
系统:“国王在看你,看起来非常警惕。”
系统:“国王回到礁石后面了,但还没走,打劫了六、七个蚌,给你弄了一堆漂亮珍珠。”
系统:“国王带着珍珠,正在第二次向螃蟹肉靠近……”
祁纠一边调试电路板,一边分了点心,借助眩晕BUFF把一部分意识送回缓冲区,接过系统的望远镜。
——简单归简单,但也有些神秘窍门。
比如不能抬头。
不能恰好无意间抬头,发现有一条国王正在鱼鱼祟祟靠近,试图偷走礁石上拆好的蟹膏和蟹肉。
这会儿浮上来的人鱼国王,还十分警惕,游两下就迅速闪避到礁石后,盯着他的动向,随时准备立刻折返。
要是在这种时候被发现……估计国王就得一头扎回海里,今晚恐怕也不会再上岸了。
祁纠专心地拆手里的七十几根电线,任凭国王奇袭礁石、勇夺蟹肉,连棕榈叶一起裹了就走,十秒内杀回三海里之外。
系统的望远镜相当过分地跟着,一路实况追踪,看国王停在三海里外的一块礁石后。
人鱼的寿命有两百多年,国王如今才二十出一点点头,其实是条很年轻的鱼。
平时在人类囚徒面前,还要做出国王的气势,凶残冷峻岿然不动……自己捧了棕榈叶逃跑,躲在没人也没其他人鱼的地方,一条鱼就很快高兴了。
很年轻的人鱼国王,捧着那片棕榈叶,一点一点打开,用鼻子轻轻嗅鲜甜的蟹肉。
这么点东西,过去还不够人鱼一口。但今早被祁纠教了一点一点吃,国王就学着他,衔起一小块蟹肉慢慢嚼。
囫囵吞东西,和这么细嚼慢咽地品,滋味自然是不同的。
人鱼生性急躁,耐性不佳,很少能耐得住这个脾气。但只要忍住了,舌尖自然能分辨细腻味道,尝出这么一点点东西的好吃。
尤其那一堆单拆出来的蟹黄,看着金黄好看,入口香味又相当浓郁……国王把沾了点蟹黄的棕榈叶都嚼着吃了,还是没吃够。
国王一边嚼着棕榈叶,一边想起螃蟹刚被祁纠拿出来,还是热腾腾的时候。
人类的热食远比生冷美味,人鱼迅速学会并记住了这一点,坚信那时候的红螃蟹一定更好吃。
国王把所有东西全吃干净了,趴在自己的尾巴上,想热腾腾的红螃蟹。
想坐在礁石上,剥热腾腾红螃蟹的祁纠。
那只手仿佛并不介意烫,人类的皮肤脆弱,叫蒸汽熏一熏,就要泛红。
很明显,人类囚徒非常缺乏照顾自己的能力——就连人鱼都知道,遇见海底火山喷出蒸汽,要躲得远远的。
但那双手就仿佛不知道。
国王想着那些苍白修长的手指,剥蟹壳的动作干净利落,清晰分明的骨节叫蒸汽烫红,筋脉经络就变得更明显。
……国王想起,老人鱼说这叫“血色”。
要是一个人类连血色都没有,多半就已经极端虚弱了,最好立刻被送进医院——医院就是人类用来治疗受伤同胞的地方。
国王不太相信这句话,除了把祁纠的脖子咬破出血,他在祁纠身上就没怎么见到血色,就连发高烧的时候都没有。
但祁纠看起来状态并没什么问题,能走路、能说话,能给他煮粥,还能剥螃蟹和修无线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