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追朝卢文喻颔首:“卢大人。”
看到卢文喻,秦追下意识地想,这是一个极有用的人。
卢文喻从年轻时就时常入宫为皇帝讲经说文,很得皇帝信任,至今也是如此。
最关键的是卢文喻和梁靖的父亲梁绍关系不错,当年梁绍回京时伴随着一句将在外君名有所不受,卢文喻怕梁绍吃这句话的亏,还曾特意暗中找到秦追替梁绍周旋。
后来梁绍身故,卢文喻每每喝过酒就借着酒意大骂温允不是个好东西,还写过不少诅咒温允的文章烧给梁绍。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卢文喻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很糟糕。
于是秦追在和他打过招呼后,就先离开了。
“宴宁哥哥,我要回去了。”马车缓缓离开宫门时,梁靖看着萧宴宁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总要和母亲说一声。”
萧宴宁点头:“应该的。”这种事瞒不住,与其让梁母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不如梁靖亲自同他说。
知道是知道,也明白这样做最好,萧宴宁还是觉得有些残忍。
“我和你一起。”萧宴宁抓着梁靖的手说。
梁靖摇了摇头,揭开母亲心底伤疤这种事,他只能自己来,只能自己承担。
萧宴宁望着他,把他的头摁在自己脖颈处。
不多时,萧宴宁的脖颈处被梁靖温热的眼泪染湿了。
梁靖无声无息地流着眼泪,他问:“宴宁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自打在福王府的佛堂见过季选,听到季选所言,梁靖的心就像是被人用手在捏着。
经过几天的平息,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承认住了,可现在,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梁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死的是他的父兄。
他们为国为家,不是坏人,为什么要害死他们!
萧宴宁没有回答这个残忍的问题,真要说起来,无非就几个字,权利动人心。
梁靖是个至纯之人,当年因义勇侯府为温家求情,梁靖便单方面和季洛清断绝来往。
这并没有谁对谁错,这也并不妨碍梁靖觉得义勇侯府和季洛清值得来往,他们只是所处的立场不同,但彼此人品都没问题。
现在,义勇侯府很可能是梁靖的仇家。
往日种种突然就变得可笑起来。
把梁靖送回梁家,萧宴宁并未离开,而是让砚喜把马车停在他曾爬过去无数次的墙边。
不多时,梁府里面传来了绝望的压抑的悲恸声。
砚喜看了看倚墙而立的萧宴宁,听着墙里面的动静,他悄悄用衣袖抹了抹眼泪。
***
那厢,太子和四皇子瑞王因要一起办案而同行,五皇子和六皇子干脆和他们一起。
瑞王一脸苦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把父皇的万寿节搅成了这样。”言下之意,此事不是他们所为,能值得怀疑的就是萧宴宁。
瑞王现在真有些好奇了,要是萧宴宁,萧宴宁到底怎么瞒住他们这些人的眼睛,把人给弄到宫里的。
太子听闻此话微微一笑:“不管是谁,总逃不过父皇的眼睛。”
瑞王恭声道:“太子殿下说的是。”
到了分叉口,太子一行人先行离开。
回到东宫,太子对太子妃道:“父皇这几天心情肯定不好,你多带珩儿入宫给他和母后请安。”
萧珩,太子长子。
听闻这话,太子妃说了声是。
东宫长史柳岸心下一动。
皇孙。
第122章
皇帝近来精神不济,每天在朝堂上呆的时间不长。皇帝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很多官员心里门清儿,也不在朝堂上禀告那些什么鸡皮蒜毛的事儿了,大臣们当朝吵架的次数都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皇帝心里不痛快,朝臣也没必要赶着找骂。
再者太子、瑞王同三司重审旧案,被这一系列的事拉扯着众人的视线,皇帝在朝堂上呆的时间是长是短好像也不是特别重要了。
而作为这次把天捅个窟窿的萧宴宁看皇帝心情这般低落,心里着实有点愧疚不安,便时常打着各种名义入宫给皇帝请安。一来是为了宽皇帝的心,二来也可以随时打听到旧案进展的情况。
当然,皇帝也询问过萧宴宁有关义勇侯府寻找传家宝的事儿。
除夕夜发生的事,稍微有点人脉的人都能打听到。说起来,季选从义勇侯府失踪后就萧宴宁经过那条路。
萧宴宁和梁靖关系又好,他不受人怀疑才怪呢。
不过怀疑归怀疑,又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萧宴宁也不会傻到自己去承认。只要没被抓到,怀疑终究只能是怀疑,成不了真。
所以面对皇帝的询问,萧宴宁一点都没瞒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通。
皇帝听罢感慨道:“也就遇到你了,要是换做别人,就那么被拦下早就不高兴了。”
萧宴宁在心里撇了撇嘴,做皇帝就是心累,明明不想怀疑他,又忍不住怀疑他。怀疑了,又怕自己的目的被猜测到,还要想法设法找个别的话题引出这些事。
“儿臣当时和梁靖一起,父皇知道,梁靖一直不怎么和义勇侯府的人来往。”萧宴宁皱着眉头随口道:“早知道后面有这么多事儿,儿臣当时多问问情况了。”
他和皇帝说这些时两人正在下棋,在梁靖眼里,萧宴宁下棋的水平真的很不错。
可在皇帝看来,萧宴宁下棋的水平实在堪忧。
见他举着棋子犹豫半天都没动,皇帝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他把玩着手里的白棋:“你这下棋的水平都不如萧珩。”
萧宴宁:“……”
萧宴宁望着皇帝:“父皇,萧珩完全得了太子哥哥的真传,我可比不过。”
皇帝对太子尽心培养,对萧珩也和别的皇孙不一样。
皇帝见他脸皮这么厚也无语了:“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的人了,连一个孩子都比不过。”
和萧宴宁下棋很心累。
其他人和皇帝下棋都是想法设法表现自己棋艺高超的同时,还能不动声色地让皇帝赢个一子半子,萧宴宁不一样,皇帝都开闸放水了,他还能输得很难看。
最关键的是,萧宴宁还没有棋品,偶尔还趁着皇帝不注意偷偷摸摸悔棋。
“比不过就是比不过,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萧宴宁一点难为情的样子都没有。
皇帝:“……”
皇帝懒得在这事上和他讨论,他捏着白棋在手里转了好几圈:“梁靖还好吧。”
萧宴宁悄咪咪把自己手上的黑子放在一个理想位置上,很是满意:“心情肯定不是很好,在家等着消息呢。”
皇帝把白棋放下,很随意地吃了好几个黑子,萧宴宁蓦然瞪大了眼。
“梁靖也是朕从小看着长大的……”皇帝漫不经心道:“你们关系亲近,有时间多劝劝他,不要多想。等案子查清,朕定会给他给梁家一个公道是非。”
萧宴宁笑:“那儿臣就代梁靖谢过父皇了。”
皇帝觉得有点别扭,忍不住骂道:“他梁靖是没长腿吗?要你替他谢朕?”
萧宴宁头也没抬:“他现在身上还没官职,又不能入宫谢恩。”
皇帝一愣,哦了声。
是了,受安王连累,梁靖这个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暂时被免,皇帝一直没开口让他复职,他还是个闲散人员呢。
“你倒是提醒了朕。”皇帝抿了口茶随意问:“依你之见,朕该不该让他官复原职?”
萧宴宁无奈了:“父皇,这官员升迁还是贬谪由吏部考察上书,儿臣未曾在吏部历练过,也不知道吏部给梁靖的评价,如何能知道他该不该官复原职。”
“朕和你说心里话,你跟朕扯什么朝堂吏部,这些朕天天听,还需要你说?”皇帝白了他一眼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些:“朕是问你,你觉得梁靖该呆在什么位置上?”
甭管义勇侯府在当年做了什么,梁家都深受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