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告谢。
明雀离开后,芸太妃松了口气,她瞪了安王一眼,不过神色很高兴。
安王陪芸太妃用了午膳后才离开。
他一身尘土,也没去见皇帝。
出了宫,安王慢慢朝安王府走去,他走得很慢,但总共也就那么点路,再慢也走到了门前。
看着安王府的大门,安王一阵恍惚。
第207章
安王府的下人因主人回京而又惊又喜,当年安王离京前往通州,只留下了十多人在京。萧宴宁曾想让从内府调过去些人过去维护院子,却被安王婉拒了。
萧宴宁知道他的心结,也就没有强求。
这些年安王不在时,安王府的大门都在紧闭着。
以前的安王府内被打理的精致漂亮,里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如今偌大的安王府只靠着十几个人维护,肯定有疏漏之处,推开门入眼可见的是破败凋零之色,闻到的是腐朽的气息。
安王每次回府,都有种莫名的窒息感,这种感觉并没有随着岁月的增加而消失,这次也不例外。
安王很快收敛起心绪,神色自然地往院子里走。
府上整体有颓废之色,可他的房间天天被人打扫,很干净。
安王随意洗漱了下就躺在了床上,原以为重回旧地,自己会辗转难眠,但连日的奔波让他的身体陷入了极为疲倦的状态,哪怕心事重重,他躺在那里很快也就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并不安稳,又或者自打私藏龙袍的事发生后,他在安王府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
安王又一次梦到了当年的场景,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就是醒不过来。梦里他从西境被召回京,其实那个时候接到圣旨时他很想抗命,眼瞅着就要把西羌给打趴下,他却要被调回经,如果来接替他的人比较强硬,那还好,如果稍微软弱一下,给了西羌缓和的机会,那将又是一场延缓数年的战争。
不过最终,安王并未抗命,只是回京的路上,他心里有些悲哀。
皇子间的争权夺势,让他厌恶。
不过安王并未表现出来,这些年他一直在边境打仗,安王妃独自一人在京。安王对得起天下,对得起西境黎民百姓,可他愧对王妃。
回京唯一让他高兴的是京城有安王妃。
想到安王妃,安王的心情好了不少。安王妃貌美又有才,和人说话时温温柔柔却又十分坚韧。比起她,从小就喜欢耍刀弄枪的安王像是一个大老粗。就连安王自己都觉得他除了有张脸还能看,两人似乎没有任何般配的地方。
安王也知道安王妃嫁给他时,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说安王妃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过就像安王妃说的那样,夫妻关起门过日子,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外人如何猜测随他们就是了。
安王回京后,把那些不满和责任都放在了心底,夫妻几年没见,他所有心思都在安王妃身上,那段时间,安王妃很高兴,眉眼之间全是笑意。
安王看到这一幕,心中更加难受。
他不在京的这些年,安王妃独自一人承受了很多。
那年冬天来临的时候,安王妃似乎有心思,一直愁眉不展。安王打探不出来,以为她这些年天天呆在府上被闷坏了,所以想法设法带她出府游玩。
听闻郊外寒梅盛开,引人无数,安王便同安王妃一起前去欣赏。说实话,安王并不觉得梅花有什么好看的,但是看到安王妃开心的模样,他也很开心,他不喜欢安王妃愁眉苦脸的样子。
虽然中途出现了点小插曲,可并不影响他们赏梅的兴致。
那年寒冬,安王妃站在梅花下,红梅映雪,远不如安王妃貌盛。
她在看寒梅,安王在看她。
一切看似都很美好,当安王妃对着寒梅流眼泪的时候,安王整个人都慌了。
安王妃看着他说梅花很好,只是只能看一个冬天,一想到只有这么短暂的时间,她就很难受。
安王安慰她说,没关系,她喜欢,他就把梅树移回安王府,今年花谢但明年花开,他们在王府年年都能看到。
安王妃点头,泪流落得更急,她只说自己很高兴。
从二人赏梅结束到私藏龙袍之事发生,也不过短短数日。
安王记得那天天气极好,当身着盔甲的禁卫踏进安王府时,安王还在练枪,被禁军围困时,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当他看到从房内搜出来的龙袍时,脑子一片空白。
睡梦中的安王气息突然粗了几许,他挣扎着睁开眼。
他望着头顶上的帷帐,目光空洞,眼睛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缓缓坐起身,一身冷汗。
安王靠在床头,有些事他不想回忆,只是梦刚醒,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当年的画面仍旧残留在脑中,他被禁卫带走时,王府一片混乱,人声很嘈杂,场面一片狼藉。很多场景安王都记不清了,但他永远都记得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安王妃撞在了门前石柱之上。
安王惊呼着让人去救她,然而她心存死志,根本没给自己留一丝活命的机会。
安王后来觉得自己真是太粗心了,他回京的那段时间,安王妃数次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可他都没察觉她心里压着千钧重担。
徐家参合了夺嫡之争,想要推别人上位,就要拉下太子。
那年他和萧宴宁遇到那母子二人或者就是对他的一场试探。
他察觉了那孩子面容有异,又联想到有人在此之前弹劾太子德行有亏。出于兄弟之情,他并未声张。
而他的选择在徐家看来就是站在太子这一边,既不能为他所用,那自然就要被剪除。
安王其实不想想这些事,可今日他却莫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安王起身推开窗,落日余晖,夜幕缓缓降临,昼夜在这一刻完成了盛大的交接。
王府灯火辉明,却仍旧掩盖不了里面的落寞和寂寥。
看着眼前的一切,安王闭了闭眼。
王府处处都有安王妃的影子,女子爱美,安王妃也不例外,她喜欢自己漂漂亮亮的样子,可这样的她,决绝而亡时却那般狼狈,血和眼泪顺着伤口染满了脸颊和衣衫。
这时王府内一阵喧嚣之声,安王从往事中抬眸,有下人匆匆而来禀道:“王爷,皇上、小王爷和定南侯到了。”
定南侯就是梁靖,当年他从南疆回京,皇帝就下旨封他为定南侯。
安王听到这话忙起身走了出去,看到人,安王忙去行礼。
萧宴宁上前扶住他的胳膊道:“三哥,我们私服而来,就不用这么多礼节了。”
安王本想说句礼数不可废,那厢梁靖对着他恭声喊了声王爷。
萧宴宁一脸无奈,他看着梁靖语气中略带几分被拆台的抱怨道:“我这边刚说完三哥,你又来这一套。”
安王愣怔了下,只觉得萧宴宁这话里多了一些说不出的亲昵,但萧宴宁在梁靖面前一向没什么皇帝架子,两人感情又很好,他并未多想。
那边小八抓着安王的衣袖嘿嘿笑道:“三哥,你回京怎么不去看我?你想不想我?”
安王看向小八,他笑道:“今日入宫太匆忙,本来想着明天去看你。”
听闻这话,小八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脸颊处嘴角边浮起一个小小的酒窝:“我就知道三哥想我,我也想三哥了,不用三哥去看我,我来看三哥也一样。”
安王笑了笑,心想不愧是萧宴宁一手带大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就是好听。
小八的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他道:“三哥你这府上冷冷清清,幸好皇兄带了酒和厨子来。”
萧宴宁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本来想给三哥一个惊喜,你非要说出来。”
“这算什么惊喜。”小八道:“皇兄的酒和厨子难不成还要藏起来?”
萧宴宁摇了摇头,他看向安王:“三哥难得回京,今日我们兄弟不醉不归。”
安王一脸认真地规劝道:“皇上明日还要上朝,酒还是少喝一些,省得头疼。”
萧宴宁:“……”
萧宴宁长叹一口气挖苦道:“三哥,你这话扫兴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