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宁看着皇帝消失的背影,有些纳闷皇帝这火气是对着谁,于是他哒哒地走到秦贵妃面前好奇地询问:“母妃,父皇怎么了?”
到底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打听起情况并不会惹人多心怀疑。
秦贵妃揉了揉泛疼的额头,语气有那么些不确定:“可能是没睡好。”
萧宴宁一听眨了眨眼,没睡好,又这么生气,那应该是做噩梦了。
萧宴宁皱了下眉头,古代很多帝王对做噩梦这种事都很在意,梦境若是太过诡异还需要钦天监解梦。如今又恰逢漠北的梁绍梁大总兵归京……萧宴宁扯了扯嘴角,不会吧,梁大将军回京的时间点挺背啊。
本来打了胜仗,西羌又奉上国书,皇帝心里正高兴,就等着梁绍胡来进行庆祝呢。皇帝还让太子亲自去迎,梁绍本该满身荣耀,现在一个弄不好皇帝这噩梦就和他牵扯上了啊。
皇帝做噩梦的内容一般不会传出来,如今就看皇帝找的解梦人如何解释了。
秦贵妃看萧宴宁跟个小大人一样皱着眉头,她以为萧宴宁是在担心皇帝,于是温声道:“不用担心,你父皇就是一时心情不好,很快就没事了。”
身为皇帝,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哪有那么多时间让恶劣的心情霸占情绪。
萧宴宁收起心思,继续把自己当做一个真正的孩子:“儿臣希望父皇快快开心起来。”
那厢,皇帝回到乾安宫冷眉吩咐:“传钦天监监正。”
钦天监因为官职的特殊性,一般都是祖传的职位。祖上有人踏上这条路,后辈子孙一般来说那是不学也得学。
刘海见皇帝神色凝重,脸上没了笑容,他神色肃穆,转身离开。
他刚走两步,皇帝又拧着英气的眉头道:“等一下。”
皇帝面色凝重中又带着些许迟疑,他也想到了今天是梁绍率大军归京的日子。他此时因做噩梦传了钦天监监正,若解梦时有闲言和梁绍车上关系,那他心里势必不舒服。
皇帝到底不愿寒了在边陲打仗将士们的心,于是转悠了两圈郁郁道:“暂时不要去钦天监了,去翰林院找个人来给朕讲经书。”
刘海躬身退下,朝翰林院走去。
没过多久,翰林院修撰卢文喻来了。
卢文喻出身极好,祖上就是读书人,父亲还是两江总督,他在翰林院。他身上既有世家子弟的风姿,又不会看不起寒门子弟。他在朝堂上的人缘也好,和谁都能说上两句话。
他为人又不古板,讲起经书来更是头头是道,是个很有趣的人。
看皇帝神色不怎么好看,卢文喻面上不显,心里却谨慎了不少。
请安后,皇帝招呼他坐下道:“朕幼时曾读《负荆请罪》,只觉得廉颇知错能改,值得赞扬。经长平之战,廉颇被解军权,赵国因此大败,后来廉颇奔走魏、楚两国都不得重用,一代名将,可悲可叹。爱卿说,今日朝堂之上可有人堪比廉颇之才?”
卢文喻笑道:“自然有,朝中武将皆如此,且要比廉颇将军幸运的多。”
“哦。”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说看。”
卢文喻继续说道:“廉颇虽颇有盛名,却生在乱战之时,国不统一,各自为主。读史书就知他命运多舛,有将才却未能遇到明主。今我朝四海归一,皇上乃天下之主,将遇明主而不蒙尘受冤,实乃幸事。”
一句将遇明主让皇帝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卢文喻细细观察着他的脸色,皇帝想做明君,明君就要有好的名声。
卢文喻站起身朝皇帝拜了一拜,郑重道:“臣虽非将才,若得皇上应允,也愿同武臣一样赴边关,守边境。明君坐堂,臣等死而无憾。”
“让你来讲经书,怎么就说起死了。”皇帝瞪了他一眼:“就不能像梁卿一样,大胜而归。坐下。”
卢文喻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他笑道:“梁总兵脸和性格完全不同,若到了御前,怕恨不得连身家性命都奉上。”
他这么一说,皇帝就想到了当时梁绍想去漠北时的样子。梁绍长着一张俊秀的书生脸庞,但说话耿直不善辩解,当时红着脸,扑腾一声跪了下来,急得指天发誓:“皇上,臣愿前往漠北,若不能把西羌打服,臣便永不归京。”
说实话,皇帝当时都被他震住了。
想到往事,皇帝摇头笑了起来:“朕也有几年没见梁卿了,不知道有没有变了模样。”
“天天风吹日晒,大抵要黑上不少。”卢文喻接口幽幽道:“当年的‘玉面郎君’现在可能收不到多少帕子了。”
皇帝瞅了他一眼,又看一眼,表情有点怪。
刘海忙为两人沏茶,放下茶盏时,刘海略带几分八卦道:“老奴听说,梁大人在京城比卢大人受欢迎。当年因为此事,卢大人还和梁大人几个月不说话呢。”
皇帝诧异道:“是吗?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被皇帝盯着八卦,卢文喻有些急了:“皇上,臣一介读书人,他一介粗人,臣如何嫉妒他。”
皇帝:“……朕随口一说,也未曾说嫉妒,卢卿倒也不用着急反驳。”
卢文喻:“……”
刘海默默退下,皇帝心口那道气儿总归是顺了些。
梁绍归京后第一时间进宫拜见皇帝。
皇帝看着他,是黑了点,皮肤也粗糙了不少,不过站在那里不开口时还是跟个柔弱书生一样。
一开口就粗糙很多。
“皇上,臣幸不辱命。”梁绍说。
皇帝笑着让他起身,把他夸赞了一番:“梁卿真乃国之栋梁,一路奔波辛苦了。”
“不辛苦。”梁绍道。
皇帝:“梁卿先回去休息整顿,三日后,朕为梁卿在宫中摆接风宴。”
梁绍:“多谢皇上。”
再次看到皇帝后,萧宴宁特意悄悄观察了下皇帝,见他神色没有当日一点阴霾,想来暂时没把噩梦的事和梁绍联系在一起。
据他打听,当时皇帝就召见了翰林修撰卢文喻一人,看来这个翰林修撰有一手啊。
“在想什么呢?一脸严肃?”皇帝看着萧宴宁问,小孩子的优势就在这,就算一脸肃穆,也给人一种可爱之感。
萧宴宁小声道:“儿臣在想父皇开开心心了。”
“朕什么时候不开心了。”皇帝敲了下他的脑袋说。
萧宴宁眨了眨眼睛,秦贵妃抿嘴笑道:“七皇子可担心皇上了,这几天都没睡好。”
“是吗?”皇帝笑道,萧宴宁郑重地点了点头。
皇帝道:“放心,只要小七你不惹祸,朕就会开心。”
萧宴宁:“儿臣才不会惹祸。”
言下之意,皇帝可以一直开心,皇帝听到这话又笑了。
十月初九,皇帝在宫里为梁绍摆庆功宴。
皇帝还特意说此次是庆功宴,也是君臣家宴,让梁绍带上家人,和宫里的皇子公主们见见面。
宴会当晚,萧宴宁看到了梁绍还有他的三个儿子,最小的那个和他年龄差不多大,很活泼的样子。
梁绍看着文静,和人打招呼的样子却一点都不文静,一个巴掌拍过去,差点把一些文臣给拍得往前走两步。
酒宴在君臣相庆中开始,一轮酒后,皇帝让太子替他向梁绍敬酒,谢他守西疆国门。
太子彬彬有礼,恭敬地朝梁绍敬酒,梁绍面对未来天子很镇定,说着边关将士为国鞠躬尽瘁不只是他一人的功劳,再三拜谢过皇帝后才把酒喝下。
皇帝很高兴,于是多喝了几杯,看到梁绍最小的儿子,觉得他和萧宴宁很像,于是把人招到跟前,一脸和善道:“你叫什么?几岁了。”
边关长大的孩子一点也不怕生,小孩子一板一眼回道:“皇上,我叫梁靖,今年四岁了。”
萧宴宁听着他奶乎乎脆脆的声音突然很想捂脸,难不成自己说话时都是这个调调?梁靖是真正的小孩子,可他不是啊。
皇帝看了看梁靖又看向萧宴宁:“朕的七皇子要比你大一岁。七皇子喜欢蛐蛐,喜欢雀鸟,你喜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