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望着明雀沉默不语。
周贵人见萧宴宁一直望着明雀,好像在瞅什么,她笑道:“七皇子,说来这小太监能被救下还是你的功劳呢。”
艹,终于等到这句话了,要不然萧宴宁都打算让砚喜上了。
萧宴宁抓紧机会抬头,茫然地望着周贵人用手指着自己:“我?”
周贵人拿着帕子抿嘴含笑点头。
萧宴宁望了望秦贵妃又望了望明雀,最后他看向砚喜:“我吗?”
砚喜跪在地上盯着明雀上下打量了一阵子,他苦恼道:“好像是有点脸熟,但奴才也想不起来了。”
“那你们永芷宫的人记忆力可真是太差了。”周贵人毫不客气地说:“一个人这样也就算了,没想到人人都这样,倒是有趣。”
与此同时,砚喜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奴才想起来了,就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殿下正好碰到了这个小太监被人欺负,殿下心善,就让人不要欺负他,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两道声音有所叠加,周贵人的脸色有点不好好看。
听砚喜说到年龄,再看看萧宴宁的个头,周贵人陡然明白了自己话太多了,她脸上的笑僵了下。
萧宴宁则立刻掰着手指头数数:“三年前?两年多前?那我有三岁吗?”
他这一声反问很轻,落在人耳中却如同一道天雷。
是啊,萧宴宁那时才三岁,还是不记事的年龄,他不过是随手救了一个被欺负的人,秦贵妃不过是秉着协理六宫的职责处置了这件事,怎么翻了几年,就成了大错呢。
众人还没开口,萧宴宁突然乐了,他望着砚喜:“那是我做的吗?真的是我做的吗?”
砚喜瞪大眼,差点以为他受刺激脑子抽了。
砚喜无助地点头,萧宴宁立刻跳起来看着皇帝美滋滋地说道:“父皇,父皇,你听到了吗?我三岁的时候就会救人了,我真是太厉害了太善良了,哈哈哈哈哈。”
皇帝:“……”
蒋太后:“……”
众人:“……”
萧宴宁才不管他们是什么表情呢,他望着明雀巴巴道:“我救了你,你都没有谢我吗?”
明雀:“……”
明雀也干巴巴地说:“奴才不过是一个不成才的小太监,后来又入了内书堂,内书堂严格,至此便不曾见过殿下了。”
萧宴宁哦了声,又一脸委屈地坐了下来。
皇帝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救了人,竟然没得到金元宝。他身为皇子,大概不知道一个太监想攒够一个金元宝得需要多长时间。
蒋太后还想说什么,皇帝道:“君前失仪,拖出去杖二十。”
说完,他看着萧宴宁突然道:“小七,你觉得他还要不要在朕跟前伺候?”
萧宴宁一脸奇怪:“为什么不要?”
“为什么要?”皇帝来了兴致。
萧宴宁不解:“父皇觉得他伺候的好就留下,不好就打发了啊。父皇,你是觉得他伺候的不好吗?”
皇帝笑了:“朕觉得他不错,但你也听你祖母说了,朕身边的人和后宫的人还是少一些牵扯好。”
萧宴宁脸上的疑惑更重了,他歪着头道:“可是父皇,我不懂。我们也都认识你身边的刘海公公,观海公公,冯恩公公他们啊。”
刘海等人可是皇帝从通州带入京城的,论牵扯,这些从通州来的太监,和同从通州来的妃嫔之间的牵扯,可比他们和明雀牵扯深多了。
萧宴宁话音刚落,刘海等人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50章
祖宗,刘海心里嗷嗷叫,这可不兴胡说啊。
他脸色扭曲,脸皮起着褶皱,纹路之深好似能夹死一只蚊子。刘海张嘴想为自己辩解,但又无从下嘴,最后只能拉长声音期期艾艾喊了声:“皇上……”就把头给扣在了地上。
声音如泣如诉,让皇帝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见刘海这样,萧宴宁不由地眨了眨,他看向皇帝求证道:“父皇,我说的不对吗?刘海公公怎么在发抖?”
皇帝瞄了刘海一眼轻笑:“说得对极了,刘海在感激你的提醒。”
感激的在心里骂他祖宗八代吧,萧宴宁心中幽幽想,脸上却挂着大大的笑容:“刘海公公不用客气。”
刘海硬是在扭曲的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明雀在被侍卫拖下时道:“皇上,奴才还有一事禀告。”
萧宴宁听他开口,心中一跳,立刻明白明雀想说什么。明雀应该是想把自己和前司礼监掌印随恩的关系在众人面前摊开,刘海和随恩之间是司礼监的新旧掌权者,彼此间交接时难免有龃龉。
明雀和随恩之间的关系就是个定时炸弹。
随恩涉及先皇,想到先皇就想到了秦太后。若这个事解决不好,到时难免继续生出是非。
就是不知道明雀今日出错和刘海等人有没有关系。
其实萧宴宁刚才那些话也不算无的放矢。
刘海等人来自通州,他们的家人也在通州,通州是蒋太后和很多妃嫔的大本营,想动点手脚拿捏刘海这些人太方便了。
正所谓灯下黑,皇帝一直认为刘海等人从通州就跟着他了,定然忠心耿耿。
这倒也不假,但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刘海真被一些人捏着家人的命,那他稍微透露点皇帝身边的消息也就很自然了。
萧宴宁从来都是打蛇打七寸。
周贵人她们今日不来这么一出,他也不会主动给人找不痛快。
但周贵人开口了,还是在这种场合,这个时间点,蒋太后也逃脱不了干系。既然这样,那干脆大家都站在太阳底下,看谁黑谁白。
明雀此时开口的时机把握的也正好,不管皇帝知不知道他和随恩之间的关系,他自己开口交代了,就是在表明态度。
是个聪明人,在萧宴宁用很无邪的语气给皇帝做了提醒,他立刻开口,怪不得能这么快爬到内书房。
如今一个事实很快会摆在皇帝眼前,随恩和秦太后有牵扯,那刘海和蒋太后也一样。
皇帝防随恩,那对刘海等人也得小心。
果然,如同萧宴宁所料,明雀道:“皇上,奴才入宫时跟着的是前司礼监掌印随恩,奴才身份卑微,不敢隐瞒。”
调到御前的人都会被调查身世,明雀本来不用说这话,但他说了,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没有被调查出来。万一日后有人拿着这件事做文章,还不如自己先抖露出来,也免得有人在借机生事。
听到这话,皇帝挑眉笑了,眉眼英气:“随恩啊,怪不得有股聪明劲儿,原来是受了高人指点。”
明雀诚惶诚恐道:“奴才愚笨……”
“你的学问可比朕的七皇子都好,你要说自己愚笨,他成了什么。”皇帝爽朗大笑道。
萧宴宁:“……”你们讲话就讲话,扯他干什么,他什么都没干。
只是皇帝这么一表态,日后大抵会重用明雀了。
今日这事闹成这样,后宫没人敢和明雀有牵扯,再者随恩在宫里还是有一定势力,明雀可替随恩,同刘海分庭相抗。
既然这样,得给他添一把火。
“小七,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服气?”皇帝看向萧宴宁笑道。
萧宴宁看了看明雀又看向皇帝,他并没有生气,而是很真诚地表示:“父皇,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他要是不厉害,怎么能在你身边伺候。”
要是换个人说这种显而易见的马屁话,肯定会被人不齿,但话从萧宴宁这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无端就多了几分真心。
“你要这么说,朕不用他还不行了。”皇帝悠悠道。
萧宴宁:“只要对父皇忠心,父皇想用谁就用谁啊。”
皇帝一怔,随即道:“把人拖下去。”
等明雀被侍卫带走,皇帝的视线扫过蒋太后、周贵人等人最终落在了秦贵妃身上,他笑:“贵妃这些年协理六宫公正无私,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