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次倒是没晾着他们,在他们行礼后就道:“都起来吧。”
皇帝目光沉沉地看着几个皇子,比起在大臣面前的沉着冷静游刃有余,此时皇帝眼中多了几分伤怀。
这一刻,君父君父,父大于君。
不过这种感情一闪而逝,皇帝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他用手敲了敲案几道:“你们都看一看。”
几人很听话,上前看了看。
虽然流言蜚语他们都听到过,但真当看到案几上有关自己的东西时,仍旧忍不住失态。
二皇子看到树叶时,被震惊地忍不住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等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慌忙向皇帝请罪:“儿臣失仪……”
皇帝打断他的话:“不用慌张,继续看。”
二皇子这才深吸一口气,继续看桌子上的东西,其他人也是如此。
萧宴宁看看树叶瞅瞅石头又摸摸红绸,他有些好奇又有些不解,最后他一脸不解,看向皇帝询问道:“父皇,没有我吗?”
有些字他可能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但一二三四五六七他还是很熟悉的,这些东西里没有七。
皇帝看着他呆呆的模样忍不住蹙了下眉:“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你还不开心?”
因这话,萧宴宁脸颊上肥嘟嘟的肉耷拉下来了,他伤心道:“可是,哥哥他们都有。”
“你想别人怎么写你?”皇帝道。
萧宴宁想也没想:“文武双全天下无敌大齐第一高手小七。”
皇帝:“……”
众皇子:“……”
皇帝扶着额头,一脸无奈,多日来沉闷的心情倒是散了些许。
他放下手看着萧宴宁道:“小七,有些东西只有一个,不是别人有了你就要有的。”
皇帝说这话时,语气很轻但却带着冷意。这话不是说给萧宴宁听的,而是在借机敲打其他几个年纪大的皇子。
太子之位只有一个,不该肖想的不要肖想。
其他皇子都听懂了,萧宴宁没听懂,他用那双满是纯真的眼神望着皇帝道:“父皇,儿臣是觉得,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所以儿臣也想在上面。”
萧宴宁并不知道案几上的东西代表什么,但他的话却让皇帝很震惊,就连几个皇子都忍不住朝他望过去。
半晌,皇帝突然笑了,他抚掌:“小七说的是,你们是兄弟,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完这话,皇帝看向其他皇子:“朕不信这些。”
几个皇子心口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去,任凭谁被扣上这样的帽子,那颗心都不会安生。
幸而,皇帝不信。
“朕想说的是,在太子归京之前,你们把心思收一收,都放在学业上。平日里,多去给你们母妃请请安。”这是对皇子们和他们母妃的警告,皇帝对太子的偏爱从来都是毫不掩饰。
几个皇子回是,萧宴宁也跟着应下。
不过萧宴宁话多,他看着皇帝道:“父皇,太子哥哥什么时候能回京?”
“小七想他了?”皇帝问。
萧宴宁点头:“父皇也在想太子哥哥吧。”
皇帝的心被这童言童语撞了下,他是皇帝,情感不易外露,就算忧心忡忡,可在众人面前,他仍旧和平日没什么两样。作为一个帝王,他甚至可以说很无情,在太子落崖的消息传来,他命人前去找,令人前去查,甚至所作所为都在表明自己的态度,那就是一定要找到太子。
可有时,皇帝也会想,如果太子真的没了,那他要怎么做。
大抵应该追封太子,然后准备立下新太子。
就算他念着旧情几年内不立太子,朝堂上那些大臣也不会罢休,他们会像苍蝇一样,今日在他耳边嗡嗡着立太子,明日在他耳边嗡嗡,储君乃是国之根本,不可不立。
有时皇帝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无情,结果现在听到萧宴宁的话,皇帝心底的酸水不断往上涌。
他真的很想太子平安归京。
皇帝心里酸酸软软,他道:“朕是你太子哥哥的父亲,自然期望他能平安。”
二皇子立刻表态:“儿臣心思如父皇,盼着太子殿下早日归京。”
三皇子紧随其后:“儿臣也一样。”
四皇子不甘落下:“太子殿下有父皇庇佑,定能化险为夷。”
五皇子忙道:“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六皇子真心实意:“儿臣愿为太子殿下抄写经文,以求太子殿下平安。”
萧宴宁:“……”好吧,能当皇子的人都不是傻子。
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面上功夫都到位了。
皇帝把他们召来,除了有敲打之意,也有安众人心的意思。
事情闹得那么大,宫里宫外人心惶惶,皇帝自然要安抚一番。
如今目的达到了,皇帝便让他们都退下。
皇子们依次退出殿外,萧宴宁临走时回头:“父皇,你要多吃饭,你都瘦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嗯了声。
刘海偷瞄了皇帝一眼,别看皇帝面无表情,心底对这话还不知道怎么受用呢。
看看人家七皇子,这样讨人喜欢,能不得皇帝宠爱吗?
几个皇子自然也听到了萧宴宁的话,五皇子看了他一眼,心道马屁精。
不过话虽如此,心底竟隐隐有些羡慕。
同样的话,他们对皇帝说了,说不定还会遭猜疑。
萧宴宁却可以。
真是讨人厌,五皇子心烦地想。
几个皇子很快就分开了。
被皇帝召来时,他们的母妃都紧张的不行,现在有了结果,他们肯定要第一时间安抚自家母亲。
三皇子默默送了萧宴宁一程,看着他入了永芷宫宫门才离开。
他身边的太监宁海道:“三殿下怎么不同七殿下一起走?”
“七弟年幼,我不过是看他一眼,为什么非要同他一起?”三皇子淡淡道。
宁海:“……”他家殿下长得好,身手好,身姿挺拔,就是脑子不怎么好,死心眼。
明明是担心七皇子年幼却不说,这做了好事不吭声,谁会知道。
三皇子知道宁海心中所想,可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也知道和萧宴宁交好的好处,然而兄弟之间非要算计、占便宜才行吗?
知道自家皇子什么性格,宁海也不敢多嘴。
永喜宫内,自打二皇子离开,裴德妃只觉得度时如年。不是她想这样,只是情况对二皇子不利。太子之下,就二皇子年岁最大,早先又因出宫建府之事被皇帝训斥一番。
这一次,裴德妃真怕皇帝多想。
好不容易听到二皇子回来了,她连忙站起身。
不等二皇子请安,她就把人挥退,然后询问起情况。
二皇子把发生的一切都细致地说了一遍。
听完,裴德妃长长松了口气,她这才缓缓坐下。
二皇子望着她苍白的脸颊,突然道:“母妃,说来奇怪,儿臣当时并不怎么害怕。”
裴德妃抬眼,二皇子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当时我们兄弟六人跪在乾安宫殿前,儿臣心里想,如果那预言里只有儿臣一人,儿臣怕是难逃一劫。但所有皇子都牵扯其中,儿臣只觉得好笑。”
“实在是太荒唐了,儿臣想不明白,谁会做这样的事。”二皇子想不明白。
裴德妃:“不管幕后之人是谁,这次他没成功,难保有下次,还是要小心谨慎些。”
二皇子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宫里妃嫔都在问,到底是谁干出来的这种事。
其中,秦贵妃最为生气,在她眼里,别的皇子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预言,可到了萧宴宁这里,那可是实打实的伤害。吸走太子气运这一说,皇后就算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介意。
等萧宴宁平安回来,秦贵妃先是把人上下摸了一遍,见萧宴宁没受伤,秦贵妃松了口气,随即双眉一紧,杏眼里满是怒气:“哪个天杀的混账东西传出来这样的话,要是被本宫抓到,本宫定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