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梁靖止住哭意,萧宴宁也不再哭了。
两人脸上都有点脏兮兮的,梁靖看着萧宴宁突然就笑了。
他眼里还含着泪呢,这一笑显得更傻气了。
这时梁靖突然在萧宴宁脸颊上亲了一口,很响亮的一口。
萧宴宁蓦然瞪大了眼,他望着梁靖呆呆道:“你在干什么?”
小孩子太脏了,他刚才都看到梁靖的鼻涕快流到嘴巴边,又被他吸了回去,然后又流出来最终被梁靖用袖子擦掉了。
想到那个画面,萧宴宁浑身一阵恶寒,脸颊上残留着黏腻腻的感觉,似乎带着口水、眼泪和鼻涕的味道。
他果然充当不了老父亲的角色,他是真心嫌弃梁靖的鼻涕。
梁靖根本没发现萧宴宁眼中的嫌弃,他眼睛晶亮:“我在安慰你。”
萧宴宁默默用衣袖擦了擦脸,梁靖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我以前哭过之后,母亲就会这样安慰我,然后我就不会难过了。宴宁哥哥,你现在还想哭吗?”
“不想了。”萧宴宁诚恳道,如果刚才在大殿上梁靖给他来这么一下,他估计哭都哭不出来。
十一月的天,寒风朔朔,这里虽然能避风,可四周的石头都透着凉气。
梁靖还小,萧宴宁可不想把人冻坏,于是他道:“走吧,天太冷了,我们回去。”
他先站起身,又把梁靖给拽起来:“你家人找不到你该担心了。”
梁靖顺着他的力道起身,两人从假山处走出来。
正好司礼监秉笔太监观海经过这里,萧宴宁上前把人拦住,没了刚才气极之下的愤怒和歇斯底里,他脸上甚至有几分不自在,哼哼唧唧问了大殿的情况。
得知生辰宴已经散了后,萧宴宁咬了咬唇,他把梁靖推到观海身边道:“观海公公,你把他送回梁大人身边。”
梁靖:“宴……殿下,那你呢。”
萧宴宁:“我去给祖母请罪。”
生日宴是他弄砸了,总要去表现表现。
梁靖哦了声还想说什么,观海一把抓着他的手笑道:“梁小公子,梁大人怕是等着急了,我带你过去。”
两人的手都很凉,梁靖哦了声决定先回家,观海朝萧宴宁行了个礼,带着人离开。
萧宴宁朝一步三回头的梁靖挥了挥手,然后这才朝蒋太后的永宁宫走去。
他走后,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不远处走出来,此人自然是皇帝,秦贵妃站在他旁边。
两人待了好一会儿,萧宴宁的话,还有梁靖如何安慰人的,他们都一清二楚。
皇帝道:“小七一会儿就回宫了,你回去等他吧。”
皇帝嗓子有些哑。
秦贵妃梨花带雨:“是,天寒地冻,皇上保重身体。”
皇帝点了点头。
萧宴宁来到永宁宫,永宁宫的守卫说蒋太后染了风寒已经睡下了。
于是萧宴宁就在永宁宫宫门前跪了下来,他拜了三拜一脸郑重道:“孙儿今日惹祖母生气,孙儿有罪,还望祖母原谅。”
“既知错就回去好好反省反省。”皇帝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萧宴宁回头,他紧紧抿着嘴唇没说话。
双眼都哭肿了,明明没再哭了,里面仿佛还含了一层水气。
皇帝撇开眼:“在祖母生辰宴上哪能这般使小性子,幸而你祖母心疼你不和你计较,要不然今日你怕是要吃一顿板子了。”
他这话一出,萧宴宁不自觉地捂了下屁股,他可不想挨板子。
“刘海,送七皇子回宫。”天冷得很,皇帝心道,就萧宴宁这小身板,跪在这里冻着了,受罪的还是他自己。
刘海忙把人扶起来,他道:“殿下,奴才送你回宫。”
萧宴宁顺势起身,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皇帝,小声道:“父皇,那你呢?”
皇帝望着永宁宫的大门:“你祖母病了,朕去看看她。”
“哦。”萧宴宁一脸犹豫,最终他还是开口道:“那父皇帮我向祖母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皇帝笑了:“知道了,回去吧。”
萧宴宁这才跟着刘海一起离开。
回到永芷宫,姜茶、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
萧宴宁喝了姜茶,又泡了个热水澡,把身上的寒气都驱了出来。
裹在被子里时,身体暖和的不行。
窗外寒风呼啸,不多久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屋内,热意腾腾,历经大悲,萧宴宁困了。
他呼呼大睡时,永宁宫内,皇帝和蒋太后四目相对,母子二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比外面的天还要冷。
作者有话说:
十点之前写完,就早点发,每天最迟十点更新哈~
第59章
窗外北风卷着碎雪,打得描金窗棂簌簌作响,鎏金狻猊炉里新添的沉香刚升起来就被流进来的寒气垂散了。
雪落云低,天色暗沉,明明还是白天,殿内已经点上了蜡烛。
不知道是不想和皇帝对视了还是软了三分脾气,蒋太后的眼神落在福寿屏风晃动的烛影上,蜡烛垂泪像极了殿外飘落的飞雪。
冷风入肺,蒋太后轻咳两声,皇帝垂眸随手为她倒了杯热茶。
一口热茶下肚,喉咙里的痒意也被压了下去,蒋太后轻声道:“皇上可是在怨我?”
“儿子不敢。”皇帝平静地反问:“母亲可怨儿臣?”
蒋太后皱眉不悦道:“你是我儿子,我为何要怨你?”
皇帝轻笑一声:“儿子在想,今日母亲对贵妃的指控但凡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朕绝无二话。可母亲身为太后,却拿莫须有的罪名往贵妃头上扣,若前朝后宫日后都这般效仿,朕要如何服众,又要如何治理这个国家呢。母亲说呢?”
蒋太后神色颓败,她道:“今日之事我的确做得不对,我只是想借机敲打贵妃一番,并没有想把她怎么样。”
皇帝咧嘴又笑了:“贵妃又没犯什么大错,母亲为何要执意要和她过不去呢。”
蒋太后盯着他瞧,眼中浮动着复杂的情感:“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这么维护过一个人,为何偏偏在贵妃身上破例?”
皇帝:“朕从来没有为谁特意破例,如果真要说破例,朕也是在为母亲破例。”破例执意要加封她为太后,破例执意让她入宫,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后。
蒋太后神色越发复杂,她喃喃道:“我都明白。”
皇帝看着她又问:“母亲想敲打贵妃,可小七开口时,母亲还只是想敲打吗?”
蒋太后一怔,皇帝想问的话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蒋太后沉声道:“我只是不想你昏了头,把天下拱手让给秦家。太子出事至今,前朝多少人有意七皇子?”
她脸上疲惫且无奈:“萧宴宁真坐上了那个位置,朝堂上秦家一家独大,这天下还是萧家的天下吗?”
皇帝:“天下自然是萧家的天下。只是眼下太子还未找到,母亲便想这么远了吗?”
“你心疼太子我便不心疼吗?”蒋太后望着皇帝满眼伤心:“太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日夜都期盼着他早日归京。在通州你是嫡子是王府世子,我可曾偏袒过你弟弟让他和你争?在京城,你是皇上,这个位置是你的,我从未想过你弟弟要取而代之。即便真有那么一点私心,也不过是想你身为哥哥能帮衬着点自家兄弟。”
“人人都可以怀疑我,你不能。”蒋太后声音像是含了冰,又碎又冷:“太子未找到,今日这事我是做过头了,我就是不想朝堂有关于太子之事争吵时,你眼里只有萧宴宁。”
皇帝闭了闭眼道:“母亲,我知道因贵妃的身份你不喜欢小七。人有偏心,朕不强求母亲一视同仁,但还请母亲不要忘了,小七他也是朕的孩子。”
说完这话,皇帝起身离开。
一杯茶未曾喝完便凉了,明明殿内很温和,蒋太后却觉得有些冷。
王嬷嬷走上前在炭盆里添了些炭,蒋太后闷声道:“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