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带着萧宴宁回营帐,不管怎么样,总要先把人带回去。
一群人匆匆而来,一群人匆匆而离。
死去的小白马早就被皇帝近卫看管起来,他们会尽快进行一系列的检查,查这匹温顺的小白马到底为何会突然失控、发狂。
今日之事,总要有人为此负责,总要有人为之流血。
皇帝等人离开后,一直忍耐着的柳贤妃才终于看向五皇子失声发问:“宴安,你没事吧。”
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满身是血的七皇子身上,皇帝一脸怒容,众人不敢开口说一句话,她有千万句话想说,但最终只能先护着五皇子到一旁。
她双眸含泪上下打量着五皇子,生怕他身上有自己看不到的伤口。
这一刻柳贤妃突然明白了太子失踪时皇后的心情,以前看到皇后精神不振的样子,她心下同情。如今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她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煎熬。
“儿臣没事。”五皇子愣怔怔地说道。
真要说有事,也就是他手背上被白狐抓了几道痕迹,刚才受了惊吓,刺激到了白狐,白狐抓伤他逃跑了。
那白狐是他这几天一直心心念念要抓到送给柳贤妃的礼物,如今礼物没了,然而他的心神并没有在这上面。
他只是很疑惑,为什么。
萧宴宁让梁牧先救他的声音他听到了,所以五皇子更加疑惑了。
他和萧宴宁的关系很一般,今日之事要是放在他身上,他肯定不会开口让梁牧去救萧宴宁。
自己的命都要没了,救别人有什么用。
可萧宴宁竟然那么做了,所以,为什么呢?
五皇子想不通。
看着脸上苍白到没有血丝的萧宴宁,五皇子的脑袋一片空白,难不成还真拿自己当兄弟啊。
想到这种可能,五皇子只想嗤笑出声。
什么兄弟,皇家兄弟能维持住表面上的情谊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什么。
所以说,萧宴宁那个傻子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
柳贤妃不知五皇子的心思,在看到五皇子手上的伤时,她道:“走,赶快回去让御医给你清洗下伤口,擦点药。”
五皇子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那厢得知萧宴宁喝了药已经睡去后,众人散去。
回到住处,梁绍看着梁牧,那张清秀的脸上难得严肃:“你今日差点闯了大祸。”
梁牧抿嘴,他心里明白,七皇子没事还好,如果今天七皇子出事了,秦贵妃怕是要迁怒前去救五皇子的他。
同样,若是五皇子出事,柳贤妃也会恨他为何对五皇子见死不救。
就算知道事情和他没关系,然而丧子之痛总要有发泄之处,最终怕是会对准他。
但那种情况下,他又不能装作不看到,也没想那么多。
如果五皇子没有突然出现,他再快一点应该会救下七皇子,七皇子也不会因自救杀掉自己的马,进而受到那般惊吓。
只能说命运如此。
梁绍也明白,当时那场景根本由不得梁牧犹豫。
要是看到了没跟上去,事后还是会在皇帝心中落下罪名。
真是进也不行退也不能。
当时如果是梁绍在场,他也会骑马前去救人,只是事后难免会后怕。
这一刻,梁绍无比想带家人回漠北,他宁愿和西羌之敌打一仗,也不想在京城纠结这些弯弯绕绕。
梁绍压低声音道:“当时什么情况,你细细说来?”
梁牧把当时的场景说了一遍,包括萧宴宁对他的喊话,还有他毫不犹豫分外果断的行为。
心中虽有想法,但听了之后梁绍眉心还是忍不住一跳,他喃喃道:“平日里只听闻七皇子身份虽贵重性格却极其懒散,有点小聪明却从不在学习上下功夫。今日情况凶险,他小小年纪,遇事竟这般果断,出手也毫不犹豫,日后即便站着不动都免不得要扎人眼。你弟弟身为他的伴读,也不知是好是坏。”
“秦家已是极贵之家。”梁涵也在一旁轻声道:“宫中七皇子生母已是皇贵妃,太子品性端正深得人心,秦家和七皇子行踏间错一步,怕是会落到万劫不复之地。”
“别想了,这也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事。”梁绍一阵头疼,他看向梁牧:“若有人询问你今日情况,不可多言。若贵人询问,你知道该怎么回答。”
“孩儿明白。”梁牧道。
这一晚,皇家猎场能睡着的人并不多。
无数人都在想,如果今日是自己,在七岁还不满八岁的年龄能不能做得比萧宴宁更好。
可能第一时间就会被吓傻直接被甩下马,就算没有被甩下,又有谁敢直接用箭果断刺伤马的喉咙,让它流血而亡呢?
蒋太后在营帐中道:“我就说皇帝这个老七不一般。”
王嬷嬷不敢接话,蒋太后坐在那里,想着什么,又什么都没想。
皇帝也没睡着,自打萧宴宁说他会长命百岁后,皇帝看萧宴宁时免不了有层滤镜。
萧宴宁能自保成功,多亏他以前胡闹着要学武,虽然学的不精,好在关键时刻保下了性命。
更何况,萧宴宁在那种情况下还惦记着五皇子。
在皇家,最缺的就是兄弟情深,萧宴宁做的极好。
而秦贵妃一直守着萧宴宁,然而到了当天夜里,萧宴宁起了高热。
营帐中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忙碌。
除却萧宴宁出事,这场狩猎之行还算圆满。
狩猎在第七天结束,皇帝带人祭祀一番,然后收拾行李回京。
翰林院画师还画了《狩猎图》。
画中皇帝弯弓,箭尖所指处,一只鹿正在林中奔跑。远处山脊上,一只苍鹰在飞翔,四周蜿蜒的明黄色帷幔宛如巨龙盘踞,杀伐与荣耀,在宣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柳信和卢文喻看到画称赞又摇头,可惜了,皇帝心情不豫,这画到底没能奉上。
回到皇宫,包括蒋太后在内,所有人都很沉寂。
裴德妃听闻猎场出事后,震惊不已,心下一会儿想幸好二皇子没去,一会儿又想到底是什么人敢对七皇子下手。
***
萧宴宁这一病病了半个月,一开始的七八天高热反反复复不退,偶尔热糊涂了还会说胡话,他清醒时不怎么能吃下东西,半个月内瘦了一大圈。
众人从一开始对他的行为感到惊叹,到后来都忍不住怀疑他能不能撑得过去。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不满八岁的孩子。
太医院的御医们被皇帝都骂了一通,说是再治不好七皇子,就要他们的命。
皇帝也不是真想要那些御医的命,他只是担心,毕竟高热反复不退,时间长了,怕是要把人给热傻了。
秦贵妃已经没有心情协理皇后处理宫事,她现在一心扑到萧宴宁身上,她只想萧宴宁能平安,至于幕后之人,别人想让萧宴宁死,那幕后之人也不能活。
方有良和张善等御医商量了一通,下了狠药,这一夜萧宴宁大汗淋漓,好在热终于退了下来。
后面几天还有低热出现,好在慢慢调养着也都降了下去。
太医院的太医们脑袋保住了,心里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害怕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折腾了数日,萧宴宁病好了之后,平日里那双总是含着单纯笑意的眼眸现在多了几分阴郁。
与此同时,永芷宫隐隐有传言说七皇子性情大变。
不喜欢小白兔,那喜欢小黑兔吗?白切黑的兔子呢?
平等创死每个人的疯逼更不好相处吧。
第65章
“都下去。”萧宴宁小脸紧绷着,拧着眉头一脸冷酷无情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宫人道。
地上的太监和宫女一听这话,立刻起身恭敬地退了下去。
萧宴宁看着他们微微垂下眼眸,这群宫人里就有接替听雪的宫女,干的还是听雪曾干的活,名字也还是听雪。
永芷宫向来是换人不换名,宫里其他人也许会觉得觉得膈应,秦贵妃却觉得挺好。
上个听雪用假话把蒋太后‘忽悠’了一通,在蒋太后生辰宴上胡说八道,后来被皇帝直接当众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