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些话时,梁靖神色有些落寞,不过还是咬了口鱼咽进肚子里了。
萧宴宁看着他定定道:“会的。”
梁靖朝他嘿嘿笑了。
只可惜萧宴宁不是金口玉言,他说出来的话苍天不认。
本以为是一场很快就能平息的战事,然而因南疆、东海边境都开始不安稳的缘故,朝堂上渐渐有了分歧。都是边境,都有敌人虎视眈眈,粮草又不能仅供西疆,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起来。
好在东海那边的骚乱由平王萧琅压制,平王是皇帝的弟弟,蒋太后的小儿子。皇帝登基后就封自己亲弟弟为平王,如今居通州。
东海有平王,南疆有安南军,两边的骚乱情况虽不如西疆严重,只是大齐三面受敌,情况也很不妙。一旦真打起来,短时间不显,时间长了,恐怕大军粮草都成问题。
这期间三皇子年岁到了,将出宫建府。
皇帝早就给三皇子在东街划了宅院,于是便封三皇子为安王,赐安王府。
萧宴和搬出宫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旨前往边境,东海也好,南疆也罢,西疆他也行,他就是想为国出一份力。
安王的折子刚入宫,皇帝还没吭声群臣便上书表示不同意。
群臣嘴上说着安王身份贵重不能亲自涉险,心里则在想芸妃出自东丽,安王身上流着东丽的血,安王如果去了东海,万一和东丽勾结一通,那岂不是在大齐身上捅刀子。
再者,退一万步来说,安王就算没有二心,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战场上刀剑无眼,若在东海战场遇到芸妃族人,三皇子是大公无私地举剑还是心有不忍地放人离开?
安王这身份不去东海去了南疆,万一在南疆和东海人勾结呢,大齐那就是腹背受敌。
身上有异族血脉,哪怕是皇子也一样,这一刻群臣把不信任演绎的淋漓尽致。
知道群臣反对自己前往边境,安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呆在勇士营的时间更长了。
后来太子上书皇帝,说安王赤子之心,一心为国,皇子前往边境督战,本就可以鼓舞将士们的士气。既如此,安王愿意前往边境乃是大功一件,而太子又说自己对南疆比较熟悉,愿前往南疆鼓舞人心。如果南诏同大齐开战,他也愿同安南军同生死。
康王也同样上书,自己虽是病躯,但愿和太子安王一样前往边境为皇帝分忧。
年岁紧跟安王后面的四皇子也表示愿意守边境,五皇子和六皇子虽年幼却也有这等心意。
七皇子萧宴宁自然也跑到皇帝身边表忠心。
几个皇子的这番行为可把皇帝给感动坏了。
家宴上,皇帝喝了两杯酒望着安王语气慢慢:“那些风言风语你莫放在心上,父皇对你从未有疑心。”
安王谢过皇帝信任,萧宴宁皱着眉头道:“父皇,那些人在担心什么?三哥哥最亲的人不是父皇和我们吗?那些人难不成以为三哥会为了一些连面都没见过的所谓族人咬父皇一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三哥哥还是不去东海的好,去了也落不了好,还省得被人说三道四。”
萧宴宁自打木安围场病好之后,说话一向乖张,用词又不怎么好听且格外直白,直白到让人受不了。
皇帝听罢这话瞪了萧宴宁一眼,只觉得他说话越发不顾及场合和别人脸面,那是一点弯都不转一点面子都不给。这次还好,只是点破了一些人的心思,平日里就跟吃了刺儿一样,扎的人浑身难受。
看到皇帝的目光,萧宴宁悻悻地不吭声了。
他这三哥从小就有一颗保家卫国的心,一心想要前往边境守四境平安。
只是那东边能不去还是不要去了。
芸妃哪怕在大齐多年,可她说到底还是东丽人,东丽是她的故国,故国故土上有熟悉的人。
如今东丽和大齐相对峙,万一起了大规模冲突,流血在所难免。
就算是现在这情况,芸妃虽面上不显,心里定然也难受。
若安王前往东海,芸妃怕是要日日坠心不安。
话由萧宴宁说开,后面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没过多久,皇帝准允安王前往南疆,代天巡视安南军。
安王临走前,太子找到他,给他讲了自己曾在南疆见到的种种,希望能对他有所帮助。
萧宴和对着太子很真诚的感激一番,说若不是太子为他说话,他可能还去不了南疆。
太子看着他那坚定的模样,叹了口气:“战场不比京城,你不要仗着自己力气大就轻看别人,万事小心,保命为上。”
安王:“多谢太子提点。”
太子沉默半晌,又道:“孤有一恩人在南疆边境之地……”
“可有地点和画像?”安王想了下道,要是有地点和画像总比大海捞针强。
太子愣了下,画像他没有,地点则是山间,这些年他也派人寻找过,可惜一直没寻到人。
想到这里,太子笑了下随即叹了口气:“罢了,有缘再见吧。”
***
西北战况远比南疆和东丽要惨烈。
西羌一开始小打小闹掠夺食物,后面开始残杀老百姓,等梁绍等人赶过去时,西羌已经开始大军进攻大齐边境城池。
西羌这次铁了心要吃掉大齐西北边境,所以很是凶残。
西疆地貌贫瘠,大多是荒漠之地,无法种植粮食,西羌以游牧为生,以狩猎为食,他们习惯了恶劣的天气。
雪天做战,大齐这边相对来说有点吃亏。
梁绍带领漠北军和西羌大军对峙数月,各有胜负。
春暖花开之际,冬天留在雪地里的血已经渗透泥土里,看不出曾经的颜色,整个边境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冰雪消融天,云州等地的粮食紧着往西疆运。但朝堂上早有言,云州去年遭灾,粮食减产,若西边一直这般分不出胜负,那对整个大齐来说都是极重的负担。
仗打到五月的时候,朝堂上起怨言,说打不如和。
哪怕等大齐休养生息一年再同西羌打也好。
皇帝在朝堂上问,怎么和。
有大臣提议,西羌不过是想要粮食过冬,不如给他们粮食和牛羊,这样一来边境不起战事,边境老百姓也能好好生活。
皇帝把提议者痛骂一通,皇帝说打,接着打。
这个时候,秦太后特意找了秦追,让他出面安抚先皇旧臣,打仗是国之大事,若有人在这个时候挑拨是非,罪不容诛。
蒋太后也没那么多事了,每天都在念佛求经。
两宫太后这般态度,后宫也安静的不行,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触皇帝霉头。
而这个时候二公主的婚事成了皇后最揪心的事,眼瞅着五月都过了,战事未消停,梁牧还未有归京之意。
万一到了八月八,梁牧还不能归京,那二公主只能自己拜堂不成。
即便是有女子单独拜堂的例子,西疆战事紧张,万一梁牧出事,二公主该怎么办?
为此皇后几乎整夜整夜睡不着,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让钦天监重算吉日。
皇帝知道她的想法后,倒也没训斥皇后,他说婚事在梁牧去西疆之前就已定下,如今哪有反悔之说。
就算二公主反悔,他们都得强压着,要不然此举会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皇后何尝不知,心里话也没敢对着外人讲,也就是同皇帝那么说一说。
皇帝一开口,皇后什么心思都歇了,只是有时看着二公主,她很是心疼。
二公主知道皇后心思,她说,人是她看中的是她亲自选的,就算残了她也认。
婚期到了,就算梁牧不归京,该成亲成亲,今年梁牧不归,她大不了再等一年,总能把人等回来。
萧宴宁听到这些,不知为何心里沉甸甸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着,六月初梁牧从边关寄来了退婚书。
有密信在书中,梁牧说自己在打仗中受了伤,伤到了根本,怕是不能与公主成亲。所以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求皇帝允准他和二公主的婚事作罢。
皇帝留折子没吭声,而后在一个月内,梁牧竟然又寄来了两封退婚书,每封都诚恳至极。
接到第三封时,皇帝的脸都青了,他朝堂上一言不发,回到宫里大骂梁牧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