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沈端砚生病的那刻起,侍卫在唤来医师的同时也没忘记通知楚渊。
那侍卫前来传话的时候语焉不详,只说沈端砚病了,却说不出为何病,严不严重。
楚渊几乎是立刻便从长乐殿往这里赶来,毫不耽搁。
常乐正在前面催促着马夫再快一些。
楚渊刚到沈府门前,就大步朝屋内走着,步伐显得有些急促。
众侍卫紧随其后,有些气喘吁吁,不时向他解释着先前的事情。
待到侍卫说到他临时请来一个医师时,楚渊眉头轻皱,随即又舒展开。
“让他不必来了,朕随身带了太医。”
“遵命。”
侍卫忙应道。
等楚渊走到屋内,太医也随即走进来。
太医刚将手指覆上沈端砚的脉搏,却是脸色微变,这病远远没有先前那个医师嘴里说的轻巧。
这次沈端砚的病来势汹汹,一下子就将他本就底子虚弱的身子拖累下来。
以他这样的体质,每次生病都可以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更何况……
太医犹豫了片刻,低声对楚渊道。
“沈大人这病,有些不寻常。”
听到这话,楚渊才将自己放在沈端砚身上的视线挪开,眯起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问道。
“有何不寻常?”
太医的胡须抖了抖,垂着手恭谨道。
“这病像是长时间淋雨所致,许是,许是大人在外边站了久了些。”
太医话说得委婉,但话中意思却是沈端砚故意在外面淋雨,生了这场病。
楚渊缓缓抬起眼睑,脸色骤然阴翳下来,嘴角阴晴不定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尚处于昏迷状态的沈端砚脸颊。
随后他闭上眼,竭力将心中的恼怒兼痛楚压下去。
楚渊的口吻冷漠,却透露着淡淡的压抑。
“治好他。”
楚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头也不回的对太医扔下一句话。
太医忙道:“是。”
说完,楚渊便不再停留,只是在走到门边的时候,他的身形顿了一下,又侧过头看向床上安静躺着的沈端砚。
长久的沉默过后,楚渊竟又转身回来了。
他挑了一个距离床边很近的椅子前坐下,侧过脸对常生道。
“将长乐殿中的奏折带到这里。”
常生应道:“嗻。”
之后的几日,楚渊几乎每天守在沈端砚身边,寸步不离。
朝中的政事他都在沈府处理,早朝也一致往后推迟。
他天天待在沈府不动,倒是快把倚云给气了个半死。
在楚渊的紧盯下,她此时压根寻不到合适的时机和沈端砚独处。
倚云不仅想去看看自家大人的病情怎么样了,同时更关键的是她想交代一下事情进展是否顺利。
时间拉回到两日前,沈端砚同倚云商量的那时候。
几日前沈景铄的第一封信到手时,他们便想将回信寄出去,送到边疆那里。
最终沈端砚决定装病,趁着混乱,防守松懈之际,暗中将消息传出去。
只是这事一出,楚渊势必会赶回来。
这病要装,但又不能过于生硬,被一眼看出是伪装的。
于是故意用冷水冲澡,生生将自己冻病便是沈端砚的选择。
倚云一点也不希望自家大人再生病,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即使是再小的病落到沈端砚身上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但她阻拦不下,沈端砚心意已决。
于是在今日,那名医师前来看病之际,倚云便将传信的纸条悄然送给了他。
沈端砚虽无法亲手写字,可他毕竟是识字的,将书中的字一个个剪下来,拼贴成书信并不是难事,只是麻烦了些。
信中,沈端砚向兄长报了平安,避重就轻带过了楚渊这些天对他的举止,只说自己的确被送回了沈府。
他尽量用玩笑的口吻说着在府中过得有多舒服,可比宫中的日子好多了。
在信的末尾,沈端砚还是没忍住表露出了自己浓浓的焦心,一字一句写满了对沈景铄的担忧。
后来沈端砚当真生病后,在他沉睡的间隙,那名医师匆匆甩掉侍从,一转身进了某个不起眼的民间宅子。
被楚渊遣散的沈家仆从全然都在这里暂住着。
医师放下药箱,随手将自己伪装的胡须摘下。
他的模样俨然是沈家的那位老管家。
老管家将袖口中的信纸展开,只是读了两行便满眼热泪。
他们沈家曾经笔法精妙的小公子,如今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书写着信件。
老管家抖着手重新誊写了一遍那封信,随即扣上信封。
从京城的信件寄到边疆,即使用最快的速度也至少需要数日功夫。
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浪费。
老管家将信交给另一个沈家的下人手中,让他务必将这封信寄出去。
三两天,平日里也并不觉着漫长。
只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每一秒发生的事情都太过紧凑,死亡和鲜血在这里也变得寻常无比。
一封小小的信件与冰冷的刀光剑影相比,太过脆弱。
而身影倒下的速度也超过了信件寄来的速度。
第42章
近来沈府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自从沈端砚醒来那日起,府内的守卫暗中增加了不少,其中不乏有身手不凡的锦衣卫。
他们严密把守着大门,戒备森严的模样看起来不全是为了防止沈端砚离府。
反而更像是为了让外人不要进入,又或者说是某种保护。
如果说之前倚云还能偶尔从他们口中打探一些外边的消息,现在可以说完全没可能了。
尤其是关于沈景铄的消息。
侍卫们嘴很严,根本撬不出来哪怕是一丝传言。
也因此,虽说沈端砚的信件已经寄了出去,但倚云压根无法从老管家那里得知具体的情况。
自己人出不去,外面人进不来,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而沈端砚和楚渊之间的关系也开始变得有些怪异。
只要沈端砚白日处于清醒的时刻,楚渊便几乎不会到沈府来。
反而每个夜晚,所有人都开始休憩的时候,楚渊会默默来到他的床边。
他来了也不会叫醒沈端砚,而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注视着。
已经睡着了的沈端砚当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裴肆之很清楚。
【小零,我之前交代给你的事情安排好了吗,缺什么道具就用积分兑换,不用心疼钱:)】
【已经准备就绪,人也已经藏好了嘿嘿,保证不会影响宿主大人的计划!】
【很好,估计再等一段时间这个世界的任务就能完成了】
裴肆之弯起唇角,笑意盈盈。
心中大致有了底之后,裴肆之便开始大胆飙戏了。
于是在第二天,楚渊再次一如往常进入沈府。
他刚一推开门,却看到了坐在桌前,神色平静的沈端砚。
楚渊推门的手顿了顿,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反手将大门轻轻掩上。
他携着一身外头的寒气,一眼便知是匆忙赶过来的。
楚渊毫不在意的整了整衣袖,抬眸望向沈端砚。
“怎还未就寝?”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半夜来访有多么不妥,也不打算解释的样子。
“陛下何日将我兄长的信件还给我?”
沈端砚没有回答楚渊的问题,带着怒气反问道。
一提到沈景铄,楚渊眸底竟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慌乱,又很快被强行压下去。
他说出的口吻倒是和平时一般,瞧不出什么异样。
“倘若爱卿足够听话,朕自然会物归原主。”
楚渊敛下眼中的情绪,向前走了两步,坐到书桌的另一端,恰好与沈端砚四目相对。
沈端砚脸色隐隐青白,他咬紧牙关,对楚渊的厌恶简直是到了极点。
这几日来,他心中总是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